“還有水,一直在進!”丁佩一頓大呼小叫。
方言用手握住她的寸關尺,然後又摸了一下她後腦勺,意識到可能是鬼門十三針的經絡傳導體感反應後,方言輕輕將著刺入少商的銀針一提。
“嘶……又沒了!好疼!”
丁佩本來感覺後腦勺有水流進去,清清涼涼的還挺舒服,雖然有些慌但是腦子不疼了,結果這下“水”一停,頓時她頭又疼了起來。
見狀,方言再次動用高頻顫動刺激穴位。
一瞬間,丁佩再次說道:
“水又來了,又來了!!”
方言鬆了一口氣,對著丁佩說道:
“你先彆激動,這個是激活了手太陰肺經的經氣運行,產生了類似“水流”的循經傳導感,你描述的“後腦勺有水流入”是經氣沿經絡向頭部擴散的主觀感受。”
此外,丁佩的病症被診斷為氣虛頭痛,其脈象細微、舌邊齒痕均提示正氣不足。針刺人中鬼宮穴和少商穴旨在升提陽氣、疏通頭部氣機。
當針刺引發氣血重新分布時,她很可能因局部氣血流動增強而產生“水流感”,尤其是後腦勺是足太陽膀胱經循行區域的感知。
總的來說,丁佩的“水流感”是針刺手法激發經氣運行、調整氣血後的體感反饋,屬於治療過程中的正常現象,表明針刺已對氣虛病理狀態產生乾預作用。
其實沒有實際液體存在,所以目前基本可排除物理性液體流入的可能性。
這女的大呼小叫,給方言都整緊張了,剛才還真以為是她腦子進什麼液體了。
“現在怎麼樣?”苗可秀有些緊張的對著丁佩問道。
丁佩說道:
“感覺有股子水在衝洗我的後腦勺,清清涼涼的。”
“難受嗎?”苗可秀沒有親身體驗,不太明白丁佩的描述,感覺腦子進水了肯定不舒服啊。
丁佩說道:
“不,很舒服,有這股感覺。後腦勺就不疼了,隻有頭頂還有痛感,扯著太陽穴疼了。”
然後她對著方言說道:
“方大夫您真厲害!”
方言將針刺到位置後,停下運針,說道:
“彆說話,你嘴上還插著針呢。”
丁佩人中的銀針還在晃動。
丁佩動了動下巴,上唇僵硬的說道:
“唔,沒事,我嘴不動。”
“……”方言無語了,丁佩她這會兒頭頂還疼了。
方言對著她說道:
“鞋脫了,我要在你腳上下針。”
丁佩聽話的脫掉自己的皮鞋和襪子,然後露出她畫了指甲的腳。
方言撚起第三支銀針,對準丁佩左足大趾內側的隱白穴。
針尖刺入時,他用楚喬南教的手法,指尖輕旋,一針刺入。
丁佩頓時感覺一股寒涼氣沿腳底直竄而上。
她忽然抓緊椅子扶手,急促道:“腳底像踩進冰水裡了!”
話音未落,她頭頂的痛感竟如潮水退走,隻剩隱隱酸脹。
她驚訝的說道:
“誒,頭頂不疼了!”
“嗝!”然而剛說完,她就打了個嗝。
“嘔!”下一秒她乾嘔一聲。
嘴裡口水一下止不住的流。
這下不用方言動手,苗可秀立馬拿來了痰盂。
丁佩乾嘔幾口後,對著方言說道:
“口水變鹹了。”
方言點點頭,然後第四針刺向腕橫紋中央的大陵穴,也就是鬼心。
方言以楚喬南教他的手法斜刺入穴,銀針左右輕搖如遊龍擺尾。
丁佩猛地倒吸一口氣:“有東西從手腕衝到喉嚨!”
接著她喉間“咯咯”作響,仿佛淤堵的痰被生生衝開。
原本鹹澀的口水,驟然一下止住了。
不等丁佩講話,方言繞至丁佩身後,第五針直刺外踝下五分處的申脈穴也就是鬼路。
此穴屬陽蹻脈,他用針對這個穴位的手法強刺三提,針尾震顫。
丁佩渾身一顫,後頸驟然繃緊,說道:
“我耳朵裡有東西在嗡嗡響!”
苗可秀驚見丁佩耳廓泛紅,細汗從發際滲出。
隨著方言繼續施展針法,丁佩的汗也越來越多。
第五針了。
方言現在也有些吃不準,到底要不要接著刺下去了。
“有……有人在喊我名字!”突然丁佩瞪大雙眼,有些驚恐的說道。
她聲音都在顫抖。
苗可秀聽到丁佩的聲音,她頓時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對著丁佩問道:
“什麼地方?什麼聲音?男人女人?你聽的出來嗎?”
丁佩張了張嘴,說道:
“男……女的,我不太確定,就在我背後。”
苗可秀看了一眼丁佩背後,那地方什麼都沒有,她身上汗毛都立起來了,對著丁佩問道:
“那……他說什麼?”
丁佩說道:
“聽不清楚。”
就在這時候,方言屏息凝神,直接一針刺入丁佩腦後的風府穴。
方言用探穴法緩緩進針,針尖如龜甲破土般逐層深入。
丁佩忽然瞪大雙眼,她脖頸青筋暴起:“我聽清楚了!”
下一秒,她聲音卻戛然而止,方言驟然提針半寸,改刺為挑。
空氣陡然寂靜。
丁佩茫然四顧,然後有些悵然若失的說道:“聲音……突然沒了。”
她隻感覺後腦勺殘留的酸麻感化作溫熱,如同一股暖流浸潤整個顱腔,頭疼的感覺一下從整個腦子裡被掃除了。
苗可秀發現丁佩原本蒼白的耳垂竟泛起血色,臉色本來那種灰色,仿佛一下被人揭去了。
“方……方大夫,我感覺全好了!”丁佩對著方言說道。
“頭疼,惡心,還有耳邊說話的聲音都沒了,腦子裡感覺熱熱的。”
方言對著她點點頭:
“留針二十分鐘。”
看她的表情,方言明顯知道她應該是聽到熟人的聲音了。
方言對於鬼門十三針是第一次運用,這也基本上是極限了,接下來再施展方言就得靠悟性了。
十三針再下針就過半了,楚喬南說的經驗還真是挺管用,果然是一般情況到第五六針就差不多了。
“你們就在這裡歇會兒吧,我待會兒過來取針。”方言對著丁佩和苗可秀說道。
兩人剛好應該也有些事兒要聊。
然後方言就拿著醫案走了出去。
等到方言一走,丁佩就拉過苗可秀,一臉震驚的對著苗可秀說道:
“剛才我聽到他的聲音了!”
“但是方大夫一針下去,就全沒了。”
苗可秀問道:
“那……你覺得是真的還是你的幻覺?”
丁佩說道:
“我也不知道,方大夫說他不會那些,應該……應該是幻覺吧?”
苗可秀問道:
“他給你說什麼了?”
丁佩猶豫了下:
“我……我沒聽清楚。”
苗可秀皺眉:
“你剛才不是說聽清楚了嗎?”
丁佩搖搖頭,臉色逐漸平靜下來,她說道:
“我聽清楚是誰了,但是沒聽清楚說什麼。”
“……”苗可秀沒有說話,轉頭看向門口方向。
過了半晌才說道:
“那應該是幻覺。”
……
方言在門外寫醫案,他也在分析剛才丁佩的反應。
首先排除掉玄學的情況。
第三針隱白穴,旋刺引寒涼氣上行
當時丁佩的反應是腳底如踩冰水,頭頂痛感消失,隨後打嗝、口水變鹹。
方言開始推導,隱白穴屬足太陰脾經,脾主運化水濕。
針刺激活脾經氣機,引虛浮陽氣下行,故頭頂痛止,脾經“連舌本,散舌下”,調節津液代謝。
打嗝與口水變鹹,應該是脾胃氣機紊亂的調整反應脾虛濕滯,針後濕濁外排。
方言想了想,這個邏輯應該是通的。
於是將這個推導寫在了醫案上麵。
接著就是第四針。
方言刺的是大陵穴也就是鬼心。
用擺尾法斜刺。
丁佩當時反應是手腕到喉嚨異物感衝撞,鹹澀口水驟停。
方言思考起來,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大陵穴為手厥陰心包經原穴,心包代心受邪。
《靈樞經脈》有雲“心包經起於胸中,出屬心包絡,下膈曆絡三焦”。
方言施展針法,正好疏通心包經氣滯,化解痰濕壅塞咽喉的症狀。
口水止住,表明津液輸布恢複,印證“脾為生痰之源”的理論。
方言想通第四針後,讚歎鬼門十三針這解釋,果然很合理!
一點都不玄學。
寫上醫案過後,方言又開始推導第五針。
這一針在申脈穴也就是鬼路。
方言當時強刺三提,針尾震顫。
丁佩反應是耳內嗡鳴、耳廓泛紅、發際出汗。
這一針機理呢?
申脈穴屬陽蹻脈,《難經》載:陽蹻為病,陰緩而陽急,這地方與足太陽膀胱經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