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來說,如果是摸不到脈,也就是柳玉那種無脈症,就應該是左右兩隻手都摸不到才對。
不可能是一隻手能摸到,一隻手摸不到。
這種情況就連王玉川都沒遇到過。
聽到後李正吉這麼說,他也上來切脈。
結果發現,還真是完全摸不到脈搏。
用力重壓,已經沒有感覺。
這時候宋建中走了回來,看到現場大眼瞪小眼,他有些懵逼的走了過來,小聲對著杜衡問道:
“咋回事?”
杜衡壓低聲說道:
“左手寸關尺有脈,右手寸關尺摸不到脈。”
“啊?還有這種事兒?”宋建中也震驚了。
“會不會是先天血管畸形?”李正吉這時候作出了自己的判斷。
極少數情況下,可能存在先天性的右手血管發育異常,如右手橈動脈缺如或走行異常,導致在常規部位無法摸到右手脈。
“不會啊,我之前檢查的時候,都能摸到脈搏啊!”這時候患者張申也奇怪了,他手左手伸到自己的右手寸關尺上,來來回回的找了半天,結果愣是沒找到。
也有些詫異的說道:
“不對啊,怎麼真沒有了?小時候我還自己給自己摸過脈呢!”
很明顯他也有些急了。
方言這時候對著他安慰道:
“先彆激動,在某些極端情緒狀態下,人體的交感神經興奮,血管收縮,可能會使脈搏出現暫時的變化,偶爾也可能出現右手脈不易摸到的現象。”
“此外右上肢血管受到外部壓迫,長時間維持不良姿勢使血管受到卡壓,影響了右手部的血液循環,也可能導致右手脈搏減弱或消失。”
“這種情況通常是暫時的,先彆著急應該是有原因的,肯定是被我們忽略了。”
王玉川教授也點點頭,趕忙說道:
“對,方言說的有道理,我知道還有種是全身有效循環血量減少,機體為保證重要器官的血液灌注,會收縮外周血管,此時外周脈搏包括右手脈可能變弱甚至摸不到,還有就比如溫度降低,身體為了減少熱量散失,會收縮外周血管,這時候會導致右手脈搏變弱不易摸到。”
一旁的李正吉這會兒也反應過來,自己這邊太激動,搞的人家病人慌了。
他想了想,也說道:
“有時候機體失水,引起血容量不足,也可能使外周脈搏減弱,出現摸不到右手脈的情況,這個還得仔細判斷才行。”
其實大家都知道,如果是之前能夠摸到脈搏,但是現在又摸不到脈搏,那麼剛才說的那些幾率,其實都不太大了。
這邊方言已經開始檢查起來,現在摸不到右手脈,得確認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要不然誰知道這患者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先天血管畸形可以排除,右上肢血管受壓迫可以排除,之前病人也不激動也可以排除,他也不像是缺水缺血的樣子,最後兩項也可以排除掉了。
此外身體為了減少熱量散失收縮血管,現在這天氣其實也可以排除了。
那麼現在想到的所有情況,都被排除掉了。
方言看了看患者,對方這會兒明顯也很慌。
自己一隻手脈搏突然沒有了,這要是不慌那就怪了。
方言對著他說道:
“先彆慌,你先說說上次你診脈是什麼時候?”
患者聽到方言說的,他看了一眼自己妻子,投去了個求助的眼神。
這會兒他實在想不起來了。
後者拿出了筆記本,然後開始翻了起來。
“就是在做手術之前。”患者妻子對著方言說道。
方言皺起眉頭:
“十多年前?風心病二尖瓣損害在日本做二尖瓣分離治療那次?”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太早了。
患者妻子搖頭:
“不是,是我們上次在日本的時候,還做了一次手術。”
“就是回國找您之前。”
方言和李正吉,還有王玉川都一怔。
方言問道:
“你是說,回國之前還做過一次手術?”
患者妻子點點頭:
“嗯,對。”
方言對著她問道:
“那你剛才怎麼沒說?”
患者妻子有些尷尬的說道:
“因為還是上次那個醫院,他們十年前不是沒做好嘛,我們找他們重新又做了一次手術。”
“所以我剛才就沒說。”
方言對著她問道:
“手術資料有嗎?”
“這……”患者妻子看向自己丈夫。
患者張申說道:
“因為我們沒有完成治療就選擇出院,所以手術資料沒有到手。”
方言聽到後,沒有說什麼,而是對著他說道:
“右手再給我。”
患者有些懵逼,不過還是聽話的將右手重新放在了診台上。
方言先摸到患者太淵穴,發現完全無搏動。
然後又對著患者說道:
“左手也一起拿上來。”
患者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依舊照做。
李正吉和王玉川兩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方言要乾啥。
然後就看到方言左右手放在了患者左右手,然後開始同時觸診左右經渠穴,重按壓這裡的深層動脈。
然後發現這裡右脈消失而左脈正常。
然後方言又站起身,來到患者身後,用手開始摸他兩邊的頸動脈。
發現這裡的脈搏跳動完全正常。
接著方言又拿起電筒,對著患者右手開始照射。
眾人不知道他搞什麼,隻能跟著看。
方言看了下過後,接著拿起筆,開始在醫案上寫道:
右手大魚際皮下靜脈形態,絡脈塌陷、色淡,部分青紫迂曲,有血栓。
右手掌心溫度較左手低,手指末端冰冷,甲床蒼白。
太淵穴探查完全無搏動,經渠穴對比右脈消失而左脈正常,人迎脈對比頸動脈搏動處,右寸口脈消失而人迎脈正常。
寫完方言看向王玉川,然後說道:
“我認為他們做的,應該不是二尖瓣分離治療,而是並發症處理手術,主要是處理了心源性肝硬化導致的門脈高壓,並且做過橈動脈介入治療。”
王玉川聽到後,微微皺眉。
然後看到方言的記錄後,恍然道:
“你的意思是橈動脈因手術並發症或治療需要,被結紮了?”
方言點點頭:
“對,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他手術前能摸到脈,手術後回來摸不到了,也就隻有橈動脈結紮,才會導致右手寸、關、尺三部脈診沒辦法摸到脈搏。”
“我對比了,左右經渠穴,他右脈消失而左脈正常,符合單側橈動脈結紮特征。”
“而且患者雖然右脈消失,但我們觀察下他言語清晰、呼吸平穩,說明宗氣未衰,脈象缺失應該為局部問題才對。”
李正吉這會兒也同意道:
“對《醫宗金鑒》也寫過“脈獨不見者,非臟氣絕,乃經隧阻也。”結合患者舌暗紅、苔薄黃,排除臟衰,是支持脈道人為性阻塞這個判斷的。”
王玉川也點點頭:
“嗯,有道理!”
“橈動脈結紮的後果會直接阻斷右手太陰肺經氣血輸布,導致右寸(肺)、關(脾胃)、尺(命門)三部脈象消失。結合其他診斷,符合橈動脈因手術並發症或治療需要被結紮的判斷。”
這時候宋建中開口道:
“如果要徹底證實方哥的猜測,可以直接做個超聲波造影啊!”
這時候患者也說道:
“對對,還是做個超聲波造影比較好!”
“你們在這裡猜,還不如用機器拍一拍試試。”
患者老婆也說道:
“沒錯,那我們先做個超聲波造影,這樣才放心一些。”
聽到患者這麼說,方言點點頭說道:
“行,那建中你帶他們去做個超聲波造影吧。”
“方……方哥,我……”宋建中感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這不是質疑方言的判斷嘛?
方言對著他說道:
“去吧,證實一下也好。”
“對,去吧。”王玉川也說道。
宋建中縮了縮脖子,隻好硬著頭皮叫上兩人去做超聲波造影了。
超聲波造影檢查,一般隻需要幾分鐘就能得到初步結果。
其實時間要不了多久。
宋建中感覺自己可能冒犯到方言了,不過方言倒是不怎麼在意。
他現在把所有可能都排除了,有把握斷定應自己的的判斷是正確的。
不過其他人,像是宋建中還有患者家屬,不看到具體的數據,他們是不會相信的,這個和方言技術沒啥關係,隻要是個人都希望在有能力弄清楚的時候,把事情弄清楚。
“其實根本不用證實,直接按照之前的判斷開藥就行了。”李正吉說道。
方言笑了笑:
“沒事兒,我也好奇我判斷對不對。”
王玉川看著方言說道:
“這個情況目前確實比較少見,不過隨著時間發展,以後碰到西醫沒治好,讓我們中醫接著治的情況會增加,這種缺少手術信息的情況下,患者不放心,醫生也不放心,做個檢查大家都好。”
方言樂了,自己好像是見證中醫看報告的曆史事件了。
不過王玉川教授說的也是事實。
純用中醫的情況,除非是對方沒有用過西醫物理手術乾預,要不然你也不知道他在患者身上切了什麼又堵了什麼。
方言靠著精湛的望聞問切和排除法來判斷,還可以做到準確,其他醫生呢?
剛才最開始的時候,他和李正吉,王玉川這種級彆的醫生,都因為反常識的現象有些懵,就更彆說其他人了。
換成杜衡嚴一帆,他們直接大腦過載,徹底懵逼。
也就是搞半天,中醫看報告的源頭,其實還是在西醫身上。
本質其實是辨證求因,追根溯源。
方言感覺自己悟了,突然有些理解原來中醫院看報告的這個行為了。
……
那邊去做的超聲造影的事兒,很快就傳到了院長耳朵裡,他過來詢問後才得知,原來是病人在日本做過手術,並且不知道手術具體做了哪些操作,方言雖然已經判斷出來了,但是患者堅持要驗證。
院長想法就不一樣,他感覺這就很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