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夫怎麼樣,能不能治?”
方言聽到後,也沒廢話,點頭到:
“能!”
老爺子沒想到方言回答的這麼肯定。
本來他還以為方言要糾結一下的。
畢竟自己這毛病已經快二十年了,醫生看了多少都會心裡打鼓的。
但是方言表情都沒變,考慮都沒考慮,就說可以了。
方言的對著他說道:
“您這病確實拖得時間太久了,長久的疼痛會傷及絡脈,陰絡受損後,血液就會不時向內溢出,所以您的氣血早就耗傷了。加上之前做過胃大部切除術,術後到現在還在出血,陰分的損傷就更嚴重了。陰虛絡傷,得用酸甘養陰的法子來治!”
“綜合來看,您這是陽不潛藏、陰虧津傷的體質,需要酸甘養陰、和胃充液。不過您的胃動過手術,普通方子可能效果有限,所以我給您開個專門對症的方子。”
說這方言就寫了起來:
霍山石斛3g(另煎衝服)、北沙參18g、破麥冬12g、清炙甘草4.5g、杭白芍9g、炒烏梅4.5g、炒木瓜4.5g、製半夏6g、北秫米12g(包煎)、炒香枇杷葉18g、建蘭葉5片、浮小麥18g、大棗3枚,五劑。
寫好過後,站在方言身後的四個同學,表情各異。
杜衡和嚴一帆有些懵逼。
宋建中眉頭緊皺。
李正吉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連連點頭。
方言也不知道患者懂不懂,反正還是對著他解釋道:
“這個方子是承襲了葉天士養胃陰學說開出來的。”
“主要是第一階段的治療,先把您的胃氣給養回來,然後我們再開始做其他的治療。”
胃陰枯竭,胃氣上逆,陰血不足,津液消亡,這些都是目前急需要解決的問題,調養的事情要放在後麵再說。
聽到方言的話,謝老先生說道:
“我能看懂這方子大概是乾什麼的,倒是和我之前那個先生開的有些類似,他也是先讓我養胃氣。”
方言恍然,果然和自己猜的差不多,他說道:
“《黃帝內經》裡講:‘胃者,水穀之海,六腑之大源。’胃氣乃‘後天之本’,肩負著受納腐熟水穀、遊溢精氣、散精於脾的重要功能。明代醫家李中梓在《醫宗必讀》中強調:‘胃氣一敗,百藥難施。’胃氣的強弱直接影響著藥物的吸收轉化率與氣血的生成速度,如果您之前碰到的那位先生也是這樣的邏輯,那麼我大概知道他是怎麼開藥的了。”
“怎麼開的?”謝老爺子問道。
方言說:
“他應該也是分階段治療的。先以酸甘之法救陰,緊急固護胃氣;等胃氣恢複一部分,再養陰兼清虛熱,同時理氣;然後用甘平之劑調和中焦,氣陰雙補;最後一步是引陽入陰,可惜他沒機會做到這一步了。”
謝老爺子震驚地問:“您怎麼知道他的治療思路?”
方言解釋道:“我看過一本朋友從香江拍賣行拍下送我的書,叫《未刻本葉氏醫案》,裡麵記載的治法和這類似。”
“這本書是葉天士寫的。”
“葉天士與吳鞠通、薛生白、王孟英並稱‘溫病四大家’,他的醫案最能體現中醫‘辨證論治’的精髓,核心特點一是用藥靈活,二是顧護胃氣陰液,這兩個理念被後世醫家廣泛借鑒。”
“如果我沒猜錯,之前給您治病的那位醫生,應該是吳門醫派的吧?”
謝老爺子略微遲疑,沉默片刻後開口:
“……說來有點慚愧,可能是時間太久,他是哪裡人我已經記不得了。”
“就連他的樣子都有些想不起來了。”
說完老爺子還敲了敲自己的頭。
方言見狀忙停止了這個話題,說道:
“接下來您就安心住院,接下來的所有階段性治療,都有我們協和中醫科負責。”
謝老爺子這會兒已經對方言心悅誠服了。
人家能說的頭頭是道,那肯定就是有本事的人。
再加上本來方言就名聲在外,所以他認為這次應該是找對了。
於是老爺子站起身,對著方言說道:
“好!感謝方大夫!後麵的治療就拜托您了!”
方言點頭:
“嗯,放心。”
“待會兒藥熬好了就會送上來。”
接著他站起身,把老爺子送了出去。
然後又對著下一個患者叫了一聲。
接下來,第二位便是那個謝老的朋友。
謝老對著他說道:
“老韓,方大夫很有本事,你隻管放心給他說病就行了。”
那個老爺子聞言,笑著說道:
“我這個可不一樣。”
“我這個是槍傷。”
跟著方言一起過來送人出門的李正吉他們幾個都一怔。
槍傷?
中醫治療外傷其實也有一手的,但是他說的肯定不是外傷。
要不然他這會兒也樂不出來。
不是外傷,那肯定就是槍傷後遺症了。
“先進屋吧!”方言對著那個韓老爺子說道。
聽到方言的韓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被家人推著輪椅進入了方言的診室裡麵。
方言這邊撕下了上一個謝老爺子的處方單。
這下幾個人都遲疑了一下,然後最終還是嚴一帆站了出來。
他說道:
“方哥,我去吧!”
方言聽到後這才把處方單交給了他。
其實看的出來,他們幾個人都想在這裡看方言到底怎麼處理這個槍傷。
嚴一帆接過處方單之後,捅了捅杜衡,壓低聲說道:
“看仔細點啊,回來我問你!”
“知道知道!”杜衡連連點頭。
接著嚴一帆才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這時候方言也重新放開一頁空白醫案,對著老爺子問道:
“韓老先生,您好!”
“歡迎回來!”
坐在輪椅上的韓老爺子對方言這個稱呼,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
笑著直接開門見山:
“哈哈,小夥子,我知道你很厲害,不過我這個病看了好些醫生了,都說是神經損傷,想要治療的話,基本上都說不太可能。”
“這次回來,主要是想著趁著還活著,回來看看給老媽上柱香。”
“政府能夠讓我回來就已經很好了,你能治就治,不能治也彆勉強,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方言對著他問道:
“您是什麼時候的槍傷?”
韓老爺子說道:
“1940年5月份,在宜昌那邊被日本人的子彈咬了一口。”
三十八年前的槍傷了?
那廖主任肯定說的不是他了。
隨後他馬上又反應過來,對著韓老爺子問道:
“是棗宜會戰?”
“嗯。”韓老爺子點頭。
方言仔細一想時間,1940年五月份在宜昌的部隊?
李宗仁為第五戰區司令,但棗宜會戰後期已赴重慶述職,陳誠時任第六戰區司令,但主要指揮1943年鄂西會戰,時間不符。
湯恩伯的不對主防河南,也沒參與宜昌戰役。
那排除下來,韓老爺子極有可能是張自忠將軍麾下,第三十三集團軍第59軍的軍官了。
1940年5月棗宜會戰期間,張自忠率部在湖北宜城南瓜店與日軍激戰。
張自忠於5月16日壯烈殉國,與韓老受傷時間完全吻合。
“傷亡很高啊……”老爺子像是想起了往事。
方言定了定神,這會兒不是回憶的時候。
他對著老爺子問道:
“傷在什麼地方?”
老爺子直接撩開了自己的上衣,指著左邊說道:
“腰上。”
方言看過去,果然見到一個愈合後的槍傷印記。
他站起身來到老爺子身邊,開始仔細觀察位置。
這是個貫穿傷。
槍傷屬於直接暴力損傷,可穿透組織直接破壞神經纖維,導致神經斷裂、瘢痕形成或局部血腫壓迫。
這會兒方言發現韓老爺子左側肌肉明顯萎縮,摸上去皮膚溫度低、發涼。
再看他左側的腿,也是肌肉萎縮了很多,幾乎就是挨著骨頭了。
並且方言想要去動,發現膝關節呈屈曲狀態無法伸直。
老爺子對著方言說道:
“我這個在美國那邊檢查了,叫做槍彈擊傷導致左側腰骶叢神經損傷。”
“主要是當時沒有及時治療,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當時隻是在醫院處理過後,已經可以走路了,但是總是覺得左側下肢會偶爾出現疼痛、有麻木感,並且感覺在減退。”
“就像是腳不是自己的似的。”
“後來一年多的樣子,我就不行了,睡不著覺,肢體功能開始喪失,那會兒隻能靠著拐杖走路了,當時檢查就說是槍傷的問題,讓開藥也開不出個所以然。”
“我當時想找好醫生,但是奈何沒機會。”
“然後事情一耽擱,就耽擱到了台灣,結果剛去沒多久就徹底站不住了。”
說完他頓了頓,無奈的笑道:
“我後來就和老謝去了美國看病。”
“最後,他也沒看好,我也沒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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