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齋天,相傳古時一位列仙心齋曾在此居住,不少人懷疑,那位列仙晚年在此橫死,連神隱都做不到,直接應劫化作灰燼。
歲月如刀,日漸消磨仙人痕跡,空蕩蕩的心齋天,在現世上空飄蕩,時隱時現,但從不曾展露仙跡。
但如今心齋天發生異動,猶如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在病床上躺了很多年,突然間回光返照。
陳宣肩抗人形石雕,頭皮發麻,愈發認為陸篆九分有十分的不對勁。
直覺告訴他,這不是陸篆,而是一個正在努力“扮演”陸篆的鬼魅。
但偏偏,其表現出的不合理之處,都能找到合理解釋……這個陸篆,逐漸趨於“合理化”,仿佛將要成為真正的陸篆。
可是,悄無聲息之間,將轉世真君的陸篆替換掉,這是何等驚人手段?
要麼擁有類似天命的特殊手法,要麼就是實力深不可測的韜紅塵高級修士!
陳宣心道,莫非是陸篆提了一嘴的天命殘念【鏡中仙】?
其一縷因果殘念,數日前複蘇,在心齋天中遊蕩,咬碎白草真君的半邊身軀。
傳說此天命,猶如“畫皮”,可以扮演任何人,以假替真。
“麻煩了。”陳宣心道不妙,心齋天中真君亦喋血,這裡沒人會瞻前顧後忌憚什麼山鬼娘娘……心齋天主人,殺的就是山鬼這種天生神靈!
“快快快,繼續上路!”陸篆催促陳宣加快趕路。他眼眸一轉不轉的盯著陳宣後背,似乎要把陳宣整個人看透。
“上什麼路?黃泉路麼?”陳宣忍不住腹誹道。
先前,明明說與小黑子真君有特殊的聯係手段,卻半路變卦,一直悶頭往前逃,但行了快兩千裡路,還沒抵達終點……當真有終點麼?
令人心中發慌!
陳宣想動用深層次的心齋,看看前路儘頭到底有什麼,但忍住心念,擔憂激發矛盾,引火上身。
與此同時。
陳宣肩上的寶貝石雕,心臟緩緩跳動,逐漸將石雕血脈內的神光液體,泵向四肢百骸,“人氣”愈發濃鬱。
這種變換,同樣令他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一切事情都顯得詭異。
“背好寶貝,快往前跑,不要誤了大事。”陸篆沉聲告誡。
“好!陸前輩,晚輩先行一步,去前麵等你!”陳宣突然沉聲道。
刹那間,三雙華麗龐大的火焰羽翼撐開,流光溢火,緊接著,一片片黑亮如金屬的細密蛇鱗,刺破肌膚,一種恐怖而猙獰的氣息氤氳。
這一刹那間,陳宣毫無保留的爆發全力,從《鳳凰真經》到《鸓鳥真經》,再到《畢方真經》等。
五門山海真經熔出的仙經,全力運轉,仙炁猶如洪水般猛烈流動。
隆隆!
陳宣轉頭衝陸篆笑了一聲,宛如青銅麵具的臉龐裂開,露出尖銳的獠牙。
陸篆一愣。
陳宣火羽震動,像是撼動了九霄,如一顆刺目的火流星,極速奔向遠方,沿途音爆聲如雷鳴,氣浪撕開雲層。
“你……太快了!”陸篆神色驟變,陳宣猛然爆發極速,這是要甩開他?
這一刻,陳宣以鬥法姿態趕路,速度快到超乎想象,天空中拖出一道赤金色的殘影,狂風呼嘯,火焰流溢化作一隻隻鳳凰、鸓鳥等玄鳥虛影,景象神異。
五藏兵武仙軀橫渡蒼穹,衝碎大霧,天命與山海合擊,十一種真經共同強化的仙軀全力發動,速度足以媲美,甚至超過動用刑天秘要的武饕餮了!
陸篆麵色陰沉,凝望陳宣轉瞬即逝的身影,旋即,衣袖下浮出一麵青銅鏡,他對照鏡麵,五指迅速在麵容上捏動。
“嗤……”
陸篆麵皮蠕動,骨骼生長、變形、移位,容貌逐漸變得與陳宣相似,並且,稚童年紀的瘦小身軀,一節節拔高,變得與陳宣一般身高。
同時,他體內的神魂光團,猶如一陣春風吹過,迎風就長,頃刻間,化作一尊陳宣的神魂軀。
但就在其完全“扮演”成陳宣的一刹間,他突然神情驚恐。
“哢!”
眉心突然裂開一道血痕,猶如神人開天眼,血流如注,同時,一黝黑泛金的雙眼眸,砰的一聲,炸了開來。
連帶著上半邊頭顱,如西瓜一般炸開,紅白之物飛濺。
心齋不可替?
緊接著,陸篆心臟劇烈膨脹,數根燃燒火焰的青銅柱撐開心臟,刺破喉嚨而出;肝部迸發綠意,一株青金色古樹瘋狂生長,利劍般的樹枝穿透肚皮,連帶著蠍子般的腸子一同扯了出去;肺部有如魔似佛的天音禪唱,顯出一張張金剛怒目、菩薩低眉的麵相;腰腎腐爛,大片黑色血水如瀑布般湧出,淌下一地;脾臟化作一顆顆鵝卵石、玉石墜落,滾入黑色血泊中,光芒妖豔……
五臟俱毀!
與此同時,陸篆腦後,一輪煌煌大日升起,日暈神環層層疊疊,中心盤坐武神虛影,天光一照,初生出的神魂軀,砰的一聲,如玻璃般炸的四分五裂。
“咳!”
陸篆麵目全非,身軀破敗,縮回孩童大小。
他跪在地上,四肢伏地,血肉模糊的口齒間淌下腥臭的血水,隱約有稚童般的嗓音發出,斷斷續續發出。
“一個心齋,八種天命……真君可替……他不可替……”
遠方的大霧中。
陳宣禦空而行,同時,一把將肩上的石人抓到身前,仔細查看。
“妖怪陸篆,一直讓我背,他似乎不能接觸石雕寶貝,在顧忌著什麼?”陳宣心中嘀咕道。
此刻,石雕大變模樣,雕琢而出的石頭衣裳,變成了麻衣,在狂風與火焰中,流動著晶瑩的神光。
這是一個年輕石人,個頭不高,石頭雕刻的麵孔,線條輪廓粗獷,五官模糊。
石人眼簾緊閉,鼻中有溫熱的呼吸之聲,輕輕流動,像是睡著了,但隨時會醒來。
”一塊燙手山芋。”陳宣心道。
這是小黑子真君,都要蹲守數月的“寶貝”,並且,其他真君們似乎也在哄搶,這件東西,鼎爐守不住!
當然,陳宣可以將其丟進姑瑤山中,隱藏起來。
但這是件“活物”寶貝,需要慎重對待,陳宣不可能輕易冒巨大的未知風險。
”隆隆……“
片刻後,陳宣眼瞳一燙,身後來路之上,有一道巨大的巍峨身影,如平地起山巒般升起,氣機節節攀升!
真君追上來了?
陳宣心中一震,不!是假扮陸前輩的妖怪,現出原形了!
雖然血色大霧能隔絕真君感知,並且,陳宣一路上都在用太陰炁遮掩痕跡。
但雁過留聲,人過留痕。
真君大物們,畢竟境界太高,不是吃素的,花點手段,很可能會發現蛛絲馬跡,一路追尋過來。
陳宣沒用心齋往後看,因為,目光的掃視,很可能會被真君察覺,進而捕捉。
“進太墟,離開心齋天!”
陳宣一咬牙,指尖瞬間拖曳出一道白茫茫的弧光,切入空間的重重紋理之中,如庖丁解牛一般,指尖切心齋天與太墟的界限之中。
“哢……”
下一瞬,陳宣將帶著血跡的手指收回,指尖猶如刺中一件堅韌無比的紅塵器,指骨幾乎崩裂。
“沒用的天衍道!”陳宣哼道,抖去指尖血液,心齋天位格太高,天衍道推演出來的遁入太墟之法失效了!
遁入太墟之法。
陳宣一向視為保命底牌之一,但此刻,初次施展,便未建寸功。
很顯然,天衍道推演此術之時,沒把心齋天這種特殊情況考慮進去。
“算你們這些大人物厲害,我不奉陪了!”
陳宣心中冷哼一聲,旋即,毫不留戀,將石人寶貝丟下高空。
“晚輩已儘力,小黑子真君,接下來看你本事了!”陳宣刻舟求劍,記下位置,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不可能與真君掰手腕,該放棄就放棄,沒什麼可猶豫的。
真君無遺憾,他們想得到的東西,想做成的事情,隻有另一位真君,才能阻攔。
真君大物,沒有平庸之輩,整個仙鬼世界的一代人,隻能出一兩個真君。
每一個真君,都是踩著同時代的仙種天命登頂。
陳宣初入鼎爐,便能逆伐巔峰鼎爐,萬世尊能在太墟中與一群禁忌神遊征戰……但這些事對大部分真君大物而言,隻是基礎操作。
十幾息之後。
陳宣雙肩一沉,一雙石質手臂搭了上來,同時,一陣陣溫熱的呼吸聲,在陳宣耳畔緩緩吹動。
“纏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