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劉繼隆哭笑不得的再次將他扶起:“你如果相信我,那你就把消息帶回姑臧,然後好好在姑臧生活。”
“我答應你,兩年內我會帶兵收複姑臧,屆時我會賜你千頃草場,牧群千頭!”
“在此期間,你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在返回姑臧後把我說的話告訴姑臧的守將,然後繼續為他們放牧就行。”
劉繼隆好賴話說儘,可小頭人還是不情願。
好在劉繼隆執意要他把消息帶回姑臧,他這才點頭同意返回姑臧。
“你叫什麼名字?”
劉繼隆詢問他名字,他也行禮回答道:“我叫廓勒登!”
“好,我記住你的姓名了,你也要記得我說的,按照我說的去做,不管他們問你什麼,你都照實回答。”
“總有一天我會收複姑臧,把我承諾的東西賞賜給你!”
拍拍他的肩,劉繼隆便讓他帶著族人前往姑臧。
在返回姑臧的時候,廓勒登帶著族人每走幾十步就要停頓回頭一次。
直到他們漸漸隱沒於黑暗中,劉繼隆轉身看向了尚鐸羅等人。
“折衝,您這收複人的手段真是厲害。”
張昶樂嗬嗬的給劉繼隆拍馬屁,不過劉繼隆卻瞥了他們一眼。
“不管是漢人還是番人,亦或者是回鶻人,隻要是老百姓,求的無非就是一口吃的罷了。”
“誰能讓他們吃飽,誰能不折騰他們,他們就支持誰。”
“我們都是被人壓迫過來的,我希望你們彆忘了自己曾經的經曆。”
“日後你們治理一城的時候,我不可能一直盯著你們,隻希望你們憑著良心能少盤剝點百姓就行。”
曾經的經曆告訴劉繼隆,是人都會變,沒有人會保持一個心態和狀態一輩子。
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想法,和他家庭美滿時的想法肯定不一樣。
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或者對於整個封建時代來說,老百姓過的好不好,全看現管的官員有沒有良心。
正如河西一樣,吐蕃在河西執行的製度明明在時局安定後有所改善,百姓的日子相較曾經也過得好了許多。
可隨著地方的吐蕃貴族和官員們漸生貪婪,最終還是把河西百姓盤剝的不成樣子,甚至壓榨到戶戶為奴的程度。
邏些城的那些貴族恐怕到現在都想不通,他們對河西的治理明明比之前已經寬鬆了很多,為什麼河西還是會冒出像張議潮、張淮深、劉繼隆這樣的人來反抗他們。
他們也想不到,他們派到河西的官員,到底用什麼借口將河西盤剝的不成樣子。
官吏都有口,不同的是前者兩張口,一張對上,一張對下,而吏隻有一張口,卻一口吃得下一個人。
治理山丹以來,劉繼隆的感觸是越來越多。
他能把山丹治理好,是因為山丹不大,他一個人也看得過來,知道哪裡好,哪裡壞,知道誰欺上瞞下,知道誰盤剝百姓……
可隨著需要他治理的地盤越來越大,他便會擔心自己能否治理好一州數城,一道數十城之地。
哪怕這一切都還沒有著落,可他也漸漸感受到了肩頭的擔子。
他承認他也想享受享受,可後世的教育總會時不時的提醒他,讓他看看老百姓過的日子是什麼日子,他自己是否用心。
他不知道他這種心態還會持續多久,興許隨著經曆的事情越來越多,誘惑越來越多,權力越來越大後,這種心態便會被消磨殆儘吧。
這麼想著,劉繼隆也收回了心神,對尚鐸羅他們交代早點休息後,一頭紮進了牙帳內休息。
在他休息的同時,被他釋放的廓勒登也在返回姑臧的路上,不斷地與族人串通口供。
他們不能承認自己在山丹軍那邊吃到了肉,幫著他們收割了糧食。
為此,他們隻能往自己的肚子裡灌水,啃草根來去味。
三十裡的路程並不長,更彆提姑臧城二十裡範圍還有哨騎巡哨了。
所以從他們被釋放時開始算起,他們不過向著西南走了兩個時辰不到,便被巡哨的姑臧哨騎發現了。
他們被哨騎帶往了姑臧城,而作為頭人的廓勒登也在被帶到城下後,和那個抓到他們的哨騎一起被守軍用吊籃吊上了城牆。
不多時,他便被守軍押著前往了衙門。
當他走入衙門正堂的時候,在淩晨被叫醒的折逋羅已經披著披風坐在主位上了。
他看著廓勒登皺眉,顯然是知道了廓勒登的身份。
“廓勒登,我的牧群呢?”
“被那群漢奴吃了,都護……”
折逋羅第一個問題竟然是問自己的牧群,而廓勒登也老實交代並跪了下來行禮。
“我聽他們說,你也是被劉繼隆放出來的,就連你的族人也一起被放出來了。”
“是的,都護,他放了我們,是想讓我們來轉告您一件事。”
廓勒登緊張說著,折逋羅瞧見他的模樣,不由想到了前日的讚東欽。
“這個劉繼隆,又在搞什麼鬼……”
折逋羅臉色一黑,隨後冷著臉質問道:“他讓你來說什麼!”
“他……他……”廓勒登支支吾吾,最後才說道:“他說他明日清晨還要繼續進攻昌鬆。”
“你說什麼?”折逋羅懷疑自己聽錯了。
明明黃昏的時候,他才接到了昌鬆的最新消息,說劉繼隆焚毀上萬畝糧食後便北逃了,而他得到消息還派人把消息送往了番和。
現在劉繼隆竟然又派人來說他要進攻番和,那現在自己應該怎麼向乞利本稟報?
不管是如實稟報還是添油加醋,乞利本都不會饒恕自己。
一會昌鬆危急,一會昌鬆無礙,現在又來個昌鬆危急……
彆說尚摩陵會怎麼想,被劉繼隆這麼戲耍幾次後,就連折逋羅自己都氣得火大。
“他們現在在哪?”折逋羅儘力壓著怒氣詢問。
廓勒登聞言本不想回答,可他一想到劉繼隆的交代,加上此時距離出發已經過了很久,因此便回答道:
“他們在姑臧東北三十餘裡外,不過我被釋放時應該是醜時(21點),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廓勒登說罷,折逋羅下意識就側頭去看夜漏。
隻見卯時的夜漏已經被擺了上來,而且已經到了寅時四刻(4點)。
稍微推算時間後,竟然有了三個時辰多四刻。
這麼長時間都夠人睡一覺起床了,再搜尋恐怕也搜不到什麼蹤跡。
饒是如此,折逋羅還是不甘心的對外喊道:“來人,往東北方向派出輕騎搜尋,三十餘裡外是否有漢奴的蹤跡!”
“是!”班值的百戶長行禮後走出衙門,而折逋羅則是看向廓勒登。
“你在他們軍中多待了那麼久,具體都跟著他們乾了什麼,另外他們還有多少隨軍軍糧?”
折逋羅的問題犀利,問得廓勒登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劉繼隆交代了可以如實回答,所以他在片刻後便連忙回答道:
“幫著他們喂食馬料,在他們襲擊昌鬆時,被迫割了些糧食。”
“軍糧呢?”折逋羅忍住脾氣繼續追問。
“不知道……”廓勒登低下頭,他是真的不知道劉繼隆他們還有多少軍糧。
“那他們讓你們喂馬的馬料是什麼?”折逋羅深吸一口氣再問。
“一開始是豆料,去了昌鬆之後換成糧食了。”
廓勒登如實回答,而折逋羅後續又追問了他幾個問題。
直到他發覺問不出什麼,他才黑著臉對廓勒登道:“記住,你欠我一千頭牧群!”
“是……”廓勒登聽著這翻了四倍不止的牧群數量心裡發顫,可想到劉繼隆的承諾,他還是點頭認下了。
見狀,折逋羅也擺手道:“滾吧!”
“是……”廓勒登起身退出衙門,而折逋羅也起身來回渡步。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這情報告訴尚摩陵,猶豫許久後,他最終還是決定等前往東北方向探查的輕騎回來再視情況回稟。
不過這輕騎速度再快,來回六十餘裡的路程也需要兩三個時辰。
想到這裡,折逋羅心裡不免有些發虛。
“這劉繼隆,不會真的又去襲擊昌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