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號角聲作響,霎時間十幾萬回鶻人結陣靠向隴右軍。
即便被箭矢反擊落馬,但他們也沒有停下,而是靠近至五十步後,大軍開始呈梯隊朝著隴右軍放箭。
十餘萬人結成二十餘個梯隊,每隊兵馬射完一壺箭後撤下,後方接替。
稱勒此舉,無非就是想用箭雨壓製隴右軍,讓他們無法對正麵的六千回鶻馬步兵造成傷害。
“賊至三十步內,即弩手舍棄蹶張弩,絡膊持槍對陣,前五排弓手更換擘張弩!”
劉繼隆的軍令在有條不紊的傳達至各軍鎮團隊,哪怕四周不斷有同袍因為回鶻人箭矢而受傷,他們也沒有停下自己的反擊和準備。
“嗶嗶——”
隨著哨聲作響,前陣弩手立馬將蹶張弩收起,更換長槍對陣。
與此同時,五排弓手更換用手上矢的擘張弩,等待對敵。
“節帥,我們現在被壓著打,這樣不是辦法啊……”
李商隱有些慌張,但依舊持弓在馬背上朝回鶻人反擊,臉色慘白向劉繼隆詢問。
劉繼隆聞言卻笑道:“義山,你在馬背上披甲射箭的模樣,可比你在桌案前提筆的模樣俊朗多了!”
李商隱怎麼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劉繼隆還有心思朝他開玩笑。
“節帥,您……”
李商隱話還沒說完,便覺得胸口一沉,待他低頭,立馬看見一支箭矢插在他胸口。
霎時間,他隻覺得手腳冰涼,冷汗直流。
不等他懷疑自己要死的時候,劉繼隆伸出手將箭矢拔出,他這才發現箭矢隻是卡在了甲片間。
“這箭簇不行,但挽弓的人不錯,居然能在百步外命中你。”
劉繼隆看著這質量下乘的箭矢,搖了搖頭後將箭矢丟在一旁地上,目光看向軍陣前方。
隻見回鶻人的六千馬步兵已經靠近不到二十步,而劉繼隆見狀也沉聲道:
“賊與我前陣交鋒後,弓弩手棄弓弩而持刀棒,即做戰鋒與前隊向前奮擊而隨!”
“節帥?!”
李商隱與曹茂瞪大眼睛,他們沒想到劉繼隆還要反攻。
“我說過,回鶻人不過土雞瓦犬罷了!”
劉繼隆拔出旁邊插著的鐵槍,一陣熟悉感傳來,隻是鐵槍的重量比以前輕了許多。
他知道,這不是鐵槍變輕了,而是自己更為健壯了。
望著長槍,他不由得感歎道:“昔年我在山丹時曾說,我未壯,壯則天下變!”
“而今我已長成,便先拿這回鶻試試刀鋒!”
話音落下,他振臂一呼:“吹號角,破陣便在此時!”
“嗚嗚嗚——”
號角聲作響,軍令也隨著旗兵傳遞各團。
陣上四千步卒更換長槍與斬馬刀、大棒,奮力向前方衝去。
前排作為戰鋒的長槍兵氣沉丹田,鼓足一口氣後並排發起衝鋒。
“殺!!”
喊殺震天,回鶻一方六千甲兵顯然沒想到大陣在前,隴右軍居然轉守為攻。
計劃被打亂,稱勒臉色一白,急忙道:“結陣駐守!結陣駐守!”
不用他開口,回鶻的六千甲兵也知道該如何做。
可問題在於,有這種意識的甲兵始終是少數,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不少甲兵即便駐足,卻來不及沉氣駐隊。
正因如此,兩軍碰撞間,不少回鶻甲兵被對陣衝來的長槍挑翻,回鶻甲兵前陣一觸即潰。
他們用性命告訴了眾人,誰是雞蛋,誰是石頭。
“殺!!”
左右回鶻輕騎見到有機可乘,當即發起衝鋒,想趁著隴右軍陣腳不穩,一舉衝垮他們的軍陣。
“隨我殺!”
稱勒也反應了過來,即便步卒受挫,可他們還有精騎,並且能趁此機會擊垮隴右軍軍陣。
回鶻人發起了總攻,但此刻劉繼隆也集結了三千精騎。
隴右的甲兵在正前方擋住了回鶻甲兵,並趁勢奮擊廝殺,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率領精騎,擋住四方如潮水衝來的回鶻輕騎。
“大丈夫建功就在今朝!!”
劉繼隆振臂一呼,三千精騎如離弦之箭,分彆朝著甲兵左右兩翼衝去。
“殺啊!!”
不管是李商隱還是曹茂,他們都是第一次作為將領衝鋒,更彆提麵對的還是己方數十倍的回鶻人了。
衝鋒的那一刻,他們腦中一片空白,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回鶻人已經近在眼前。
“嘶鳴——”
“殺!!”
霎時間,喊殺聲與碰撞聲、擠壓感、馬蹄聲和馬嘶聲充斥著所有人耳膜。
隴右精騎毫不意外的衝垮了試圖偷襲的回鶻輕騎,但這隻是第一波。
就在李商隱他們試圖調轉馬頭再殺一陣時,卻見號角聲依舊吹響,代表劉繼隆的大纛依舊朝著前方衝鋒。
此時此刻,劉繼隆的眼中是那三千披甲的回鶻精騎。
對於隴右軍而言,輕騎無法撼動他們的陣腳,但精騎不同。
有甲兵配合破陣,回鶻的精騎便能趁機攻破陣腳,而這是他不允許的。
“殺!!”
劉繼隆朝前方空氣刺出長槍,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個人,還有三千隨他衝鋒的隴右精騎。
“劉繼隆!你這個狗奴!”
衝鋒路上的稱勒也見到了朝他衝來的隴右精騎,忍不住破口大罵。
眼看隴右精騎朝他不斷靠近,此刻的他回想起了當初襲擊張掖時,被張淮深與劉繼隆支配的場景。
隻是此時此刻的姑臧城外沒有張淮深,而他也將擊破劉繼隆,以此洗刷自己當年的屈辱。
“殺!!”
想到此處,稱勒奮勇刺出彎刀,所率三千精騎不顧一切向前衝鋒。
在兩軍碰撞的瞬間,所有人隻覺得腦中空白,仿佛風停了,四周無比安靜。
“嘭——”
“嘶鳴!!”
“額啊!”
“咳咳……”
瞬息之間,人仰馬翻,戰馬嘶鳴,長槍斷裂,感觸劇痛。
兩軍攻入對方陣中,鋒矢破碎,回鶻精騎想著衝出後調轉馬頭,發起二次衝鋒。
隴右精騎則是發揮人高馬大的長處,左右奮擊,試圖在瓦解敵軍兵鋒後,儘全力殺死能見到的一切回鶻人。
亂陣中,劉繼隆無疑是格外顯眼的存在。
所有回鶻精騎都試圖斬將奪旗,但在麵對他們時,劉繼隆卻從容不迫,一杆鐵槍左突右進,挑動八方。
跟在他身後的李商隱、曹茂等人,隻見前方落馬者無數,根本沒有人能越過劉繼隆來襲擊他們。
亂陣間,回鶻精騎死傷無數,隴右精騎也死傷不少。
“嗚嗚嗚——”
忽的,遠方傳來號角聲,所有人為之一愣,都以為是對方的援軍來了。
廝殺的間隙間,劉繼隆向著號角方向瞥去,隻見號角由北方傳來,揚塵不斷。
他心裡一沉,但很快振奮起來。
“不管回鶻人來多少援兵,儘數宰了便是!”
思緒間,他抓住鐵槍狠狠砸在某名回鶻精騎的頭頂,鐵胄彎曲變形,幾乎要把此人頭顱砸入胸腔內。
“嗚嗚嗚——”
號角聲不斷靠近,揚塵也距離越來越近。
在無數人的餘光一瞥中,出現的並非是回鶻的旌旗,而是以河隴歸義軍為代表的三辰旗。
馬背上,匆匆趕來的張淮深震撼於十數萬人的廝殺,但他更多的是激動。
不止是他,河西歸義軍的兩千餘精騎皆是如此,甚至有不少人因此而手腳冰涼。
來不及休息,張淮深舉起長槍,振臂高呼:
“剿滅胡虜,就在今朝……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