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電話信息到手,對方還甚至貼心地發過來一段視頻。
畫麵上的少女腳步輕盈,穿著一身淺色休閒裝,戴著大大的墨鏡,甚至還在經過某個攝像頭時停下腳步,笑盈盈地對著鏡頭飛出一個吻。
濕紅的唇瓣,白皙的手指,鮮活又蠱人。
像是早就預料到,這段視頻會被他們看到一樣。
她沒有停留,瀟灑轉身進了貴賓通道,上了飛往蘇黎世的航班。
留下這條消息,裴鶴年步履生風,匆忙離開了宴會現場。
席靳眉心擰著,緊張到手心都出了汗:
“她哪裡自己出去玩過?外麵那麼危險,她年紀又小,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怎麼辦?我現在就去找她。”
陸斯言收起手機,“沒用,她既然要跑,就不會毫無防備。”
“瑞士不是歐盟成員國,但屬於申根區,無邊境管製,無需護照檢查,不參與歐盟的出入境數據共享,他們對隱私保護極其嚴格,又處於國際航班樞紐,交通便利,最適合隱藏蹤跡。”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一片晦暗,眼底情緒沸騰:
“她選擇蘇黎世,不是真的要留在瑞士。”
“蘇黎世隻是她甩掉數據跟蹤的手段,她真正的目標,是轉機後的另一個地點。”
話音落下,席靳立刻動身,很嫌棄的拽起來陸斯言西裝肩膀上的一角:
“伯父伯母肯定清楚情況,我們現在就去問。”
剛才還在冷靜分析的陸斯言表情僵滯了一秒,帶著某種微妙,又很快恢複自然。
他麵無表情轉向席靳,拽下來對方的手。
隻是一雙瞳仁黑漆漆的,倒映著華麗壁燈上的紅色光線。
父母幫著她瞞著自己。
隻能證明,那些悖逆的心思已經全部被他們知悉。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常年懸於心頭的陰雲被無情破開,埋在潮濕苔蘚下不可見人的念頭終於能無所顧忌的透出氣來。
他卑劣無恥,覬覦養父母的掌上明珠,甚至還逼著對方隱匿蹤跡,倉皇出國。
他有罪,他願意擔下所有懲罰。
而他那些扭曲而有罪的愛,也終於跨過多年的簌簌落雪,得以窺見天光。
12個小時的航程,薑梔枝沒在蘇黎世逗留。
瑞士對隱私有法律上的保護,在很大程度上能夠抹去她的行程。
但她還沒忘那兩位有能耐的前夫哥。
如果真的動用關係,從SIS係統上查她的出入境記錄並不困難。
為了應對這一點,她前段時間做了更充分的功課。
她一邊故意留下飛往巴黎的登機牌照片,一邊從愛爾蘭迂回。
像隻狡猾的小狐狸,狡猾又謹慎地留下一串假線索,又在心滿意足後踏上航程的終點。
丹麥夏日,陽光充沛,溫度適宜。
金黃的麥田,碧藍的海岸線,悠閒轉動的風車,熱情洋溢的音樂節,還有道路隨處可見的、車筐裡擠滿鮮花的自行車……
哥本哈根的八月是夏日的終曲,而跳躍在這幅琴譜上的每一個音符,都帶著明媚和熱烈。
薑梔枝穿著牛仔裙,帶著一頂大大的草帽,側編發扯得蓬鬆,靜靜垂在胸前。
綠油油的公園草地上鋪著野餐布,她咬著咖啡的吸管,靠在樹蔭下,一邊欣賞天上軟綿綿的白雲,一邊拿著相機取景,欣賞著自己在屏幕上做出各種表情的可愛臉蛋。
入住已經辦理好,學校還沒開學,母親那邊也已經報過平安。
她有充足的時間可以享受人生,而且現在一天吃八個冰激淩都沒有人管。
隻可惜為了更好的隱藏行程,她拍了一堆超絕美照都不敢發社交平台。
沒有席靳隨時拍她的馬屁,連小蘇那個潛在背叛狂也不可靠,她快樂隻能獨自感受,連往外分享都做不到。
默默欣賞了18次之後,她用新注冊的inS賬號發了個沒露臉的照片。
陽光,草地,遮住草帽的臉,柔軟蓬鬆的發絲,還有新買的牛仔連衣裙……
薑梔枝美美欣賞了一會兒,下一秒,她手機“叮咚”一聲,收到了一個點讚。
頭像是灰色的,拖長的光影有些模糊,無名指上戴著戒指。
但對方沒有評論,好像隻是刷到的人隨手點了一個讚。
薑梔枝如臨大敵,用草帽遮住臉,鬼鬼祟祟往兩邊看。
分享奶酪麵包的新婚夫婦,在長椅上看報紙的老婦人,隨著車鈴聲響起的自行車呼嘯而過,陽光依舊自由而燦爛……
她鬆了一口氣,又怪自己大驚小怪。
這是她來丹麥的第5天,一切如常,風景照舊,她每天逛吃玩樂,忙得不亦樂乎。
而那幾位逼婚她的危險人物也沒有出現。
他們或許發了短信,不過原先使用的手機被她塞進了桌洞裡,號碼也是新辦的,不管對方發了什麼她都收不到。
看不到就不會有負罪感。
不過她本來也不該有負罪感。
是他們送上門給她玩的,她已經努力拒絕了,但對方強買強賣,她再拒絕也隻會傷人家的心,讓人家更為難。
她隻能順勢而為。
傷害漂亮男人的事情她又做不到。
所以她玩弄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也應該算積德行善。
誰讓他們嘴裡總是結婚結婚?
她小小年紀還沒玩夠,怎麼可能隨便選個人結婚?
薑梔枝越想越理直氣壯。
她覺得自己就像古代施粥行善的薑大善人,米粥布施的太多被盯上了,所以才變成了一個被逼著負責任的倒黴蛋。
耳邊傳來腳步聲,薑梔枝轉頭,是一位金發碧眼的純血外國大帥哥。
陽光照著他的側臉,為對方高挺的鼻梁鍍上了一層金光。
對方說著流利的英文,隻是光影下的耳朵紅得過分,羞澀又純情的眼睛看著她,努力跟她搭訕。
這樣的場景在最近幾天裡並不少見,薑梔枝熟練地用已經訂婚的借口拒絕了對方。
那雙專注的眼睛閃過黯然,薑梔枝卻覺得後背一涼。
莫名其妙的,明明陽光這麼燦爛,她卻驟然感覺到一種隱秘又森冷的被窺視感。
怪異的,蠢蠢欲動的,像是某種亮出鋒利牙齒捕食的動物,又像是吐著信子盯住了獵物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