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指望的就是一口氣。或者說就是個看不見，摸不著，但卻又的確存在的盼頭。
柳輝煌被關在瑞豐縣拘留所裡，沒有睡大通鋪，而是睡得單間，每天都有兩小時會見小姨子的時間，還可以看報紙，看電視，甚至有了一台電腦，並且給拉了根網線。
之所以會有這樣超標準的待遇，是因為瑞豐縣主要的幾家銀行的行長，都親自跟拘留所的所長打了招呼。
儘量讓柳輝煌住的舒服，要注意他的身體健康跟心理健康，不能生病，更不能抑鬱。為此，幾大銀行沒少向拘留所捐錢，給柳輝煌裝了空調，甚至還配了一台跑步機。
這樣做，也就一個目的，想要提前了解柳輝煌的狀況，隻要在行長調走之前，柳輝煌沒死，這筆爛賬就不能算到他們的頭上。
柳輝煌已經五十來歲了，身材微胖，麵色紅潤。原本滿頭的白發，顯得人特彆的蒼老，現在為了精神一點，特意剃成了光頭。
作為改革開放後，第一代下海經商的人，柳輝煌也闊過，算是有所成就的弄潮兒。輝煌集團最初做的是貿易，弄些批文，倒騰一些鋼鐵煤炭。又或者向蘇聯倒騰些物資，轉兩次差價。生意絕對是風生水起，賺的也是盆滿缽滿。
後來開始做實業，想要開發一棟商業地產！又趕上股市紅火，柳輝煌也開始隻是簡單的炒一炒股票，當成是消遣。
後來輸贏越來越大，用上了杠杆，甚至開始配資，全部身家都有殺進了股市。
趕上了牛熊交替，柳輝煌沒有辦法，為了死保杠杆，隻能想法設法的弄錢，一開始是挪用，後來是借款，最後都開始騙貸，甚至還用上了民間借貸……
死扛了三個月，終究還是爆了倉，然後成功人士變成了負債累累的老賴，甚至隻能躲進監獄裡保平安。
柳輝煌的老婆叫於菲菲，見於輝煌出事後，果斷帶著孩子出了國。現在幫著忙前跑後的叫於樂樂，是一位律師，也是於菲菲的妹妹！還就是大家口中的小姨子。
於樂樂五官並不出眾，組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很精明，很乾練的感覺。
前些日子，於樂樂的表情上，還有些許的喜色！現在，於樂樂的臉上卻滿是擔憂，坐在柳輝煌麵前，低聲說：“姐夫，事情很難辦。縣裡回絕了我們的提議，並且給出了最後通牒。”
“如果我們不主動走破產程序，他們將會收回輝煌大廈的土地，並且會對地麵上的建築物進行爆破。”
“甚至，還要求我們來承擔這筆費用！”
柳輝煌用手揉了揉臉頰：“還真是如果我們不選體麵，他們就幫著我體麵。”
“早就猜到這個厲元朗，是個鐵血手腕的強人，沒想到居然強硬到了這個程度。”
“樂樂，我們是不是連談判的資本都沒有？”
於樂樂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畢竟現在的情況很糟糕，等於是把柳輝煌往絕路上逼。畢竟輝煌集團的負債率達到了百分之三百，如果真選擇了破產，那麼那些債權人，不光會乾掉柳輝煌，甚至還會挖了柳輝煌家的祖墳。
“幫我約見幾大銀行的行長，就說我要盤活輝煌大廈，如果他們再不出手，我今天就死在監獄裡，讓他們也進來享受一下，沒有自由的痛苦。”
人在走上坡路，並且小有成就的時候，周圍都是好人，沒壞人。一些關係跟資源會主動找過來，平日裡夢寐以求，甚至求而不得的關係，都將成為觸手可及的東西。
走運的時候，並不是柳輝煌想擴張，而是彆人把無息的貸款，捧到了自己的麵前，不用就是看不起他。
沒有了辦法，都在一個縣城裡混飯吃，低頭不見抬頭見，麵子總是要給的。一來二去，從無息用到了低息，後來跟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形成了依賴，不得不開始使用高息，甚至拆借民間借貸。
現在的柳輝煌，就好像是一個輸紅眼的賭徒，他的手裡已經沒有了籌碼，但這並不妨礙他繼續賭下去。
反正人生已經一團糟了，如果那些人不想讓自己的生活，也跟著糟糕，就隻能被柳輝煌裹挾著往前走。
畢竟有句話，柳輝煌說的很對，他是沒能力讓彆人飛黃騰達，但柳輝煌卻有能力，把人弄進監獄裡，讓他們享受一下沒有自由的生活。
於樂樂的執行力非常強，或者說柳輝煌精準的拿捏到了一些人的軟肋，下午提的意見，隔天就見到了六家銀行的行長。
柳輝煌倒是沒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各位，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隻要我不想活了，就能夠帶著你們一起死，所以我希望大家夥能夠齊心協力，攜手共贏。”
“剛剛，我向縣裡釋放了信號，希望把輝煌集團捐獻給瑞豐縣。結果他們不但不同意，反而要讓輝煌集團破產，甚至還要收回輝煌大廈的土地！”
“這是要把大家夥往死路上逼啊！這口氣，我是受不了，你們呢！”
如此低端的挑撥離間，一般情況下是不用搭理的。但現在的情況，就是這麼的不一般，哪怕不想搭理，也要給點回應。
“縣裡的確是太不像話了！不管怎麼說，輝煌集團都是縣裡的龍頭企業，給縣裡交過那麼多的稅，哪能說破產，就破產？”
“就是，就是，牽扯到那麼多的員工，那麼多的投資人，還有咱們這麼多的銀行！縣裡這樣做，不是想把我們一棒子打死嗎？”
“必須要跟縣裡談談，新班子不能這麼粗暴，更不能想當然……”
就在大家夥引論紛紛的時候，柳輝煌繼續開口：“欠你們的錢，我是真還不上。但如果把輝煌集團，賣給了瑞豐縣，讓瑞豐縣兜底，這筆錢就能夠還的上。”
“輝煌集團破了產，那可就是蛋打雞飛！如果你們願意再貸一些款給瑞豐縣，按照厲元朗縣長的能耐，肯定能把這些貸款全還上。”
“到時候，你們升官發財，我恢複自由。不知道大家夥，對我的提議，是否感興趣？”
在銀行係統裡，柳輝煌雖然還沒有成為老賴，但他的信用連個棒棒糖都貸不到。
如果換成了瑞豐縣政府，那可就太好辦了！
一切貸款由財政兜底，大不了轉移支付後，由國家出麵收拾。更何況，瑞豐縣已經有了能吃土地財政的苗頭，如果能夠把輝煌集團送給瑞豐縣，那對大家夥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
所有人的心，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