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需要的是幸福感,而幸福感大部分都來自,對未來的心理預期。
比如現在雖然過得是苦日子,但咬咬牙依然能熬過去,畢竟馬上就要征地了,這麼大的發電場落在懷莊旁邊,多多少少都能撈到一些油水!
哪怕再退一步,其他人撈不到好處,懷慶遠這個村長,村支書還兼任懷氏一族的族長,總能分到一些好處吧!
即使沒有大魚大肉,隻要有上仨瓜倆棗,也是意外之財,也是極好的,懷慶遠肯定是不會挑。
但現在,發電廠要搬走了,這就意味著所有的可能都不存在了,已經被拉起的心理預期,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而且,為了動員莊子裡的村民,讓他們跟自己齊心,懷慶遠可沒少許諾好處,現在居然鬨了這麼大個烏龍,還真是無法收場。
架子也端不起來了,幻想全都破滅了!懷慶遠就好像是一隻,飛出了幻想的沙堡,然後被揪住脖子的雞,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沒有立足點,更沒法子鳴叫,再不做些動作,都不用縣裡動手,光莊子裡的那幫眼巴巴等著拆遷改命的人,就能把他渾身上下的毛都給拔了,然後丟進油鍋裡。
所以現在懷慶遠慌了,不再穩坐釣魚台,而是要立刻去見厲元朗,必須要把話說清楚,把態度表達出來,爭取一下,不讓選址規劃改變,讓電廠繼續留在懷莊。
還是那塊地,還是那張臉,懷慶遠的心情經過大起大落以後,整個人已經亂了方寸,見到了厲元朗,便立刻把雙手伸出來:“厲縣長,你看看,你大老遠的來了,也不到莊裡坐一坐。這要是傳了出去,倒是顯得我這個人,有些不懂待客之道了!”
懷慶遠說著,便很熱絡的跟厲元朗握手,一心想要把厲元朗拉進懷莊裡。
厲元朗可不會讓懷慶遠如意,這個時候去吃飯,吃什麼?鴻門宴嗎?
反正都已經端起來了,厲元朗真不介意恨恨的敲打懷慶遠一番。
“老懷,跟我就不用客氣了!都知道你忙,我也不會去打攪你的工作,今天來就是跟你說一聲,勘探人員沒有工作經驗,思慮不周所以才會鬨出這樣的誤會。”
“我已經批評了他們,如果你還不滿意,我可以讓他們寫檢討!”
“既然你有困難,懷莊也不支持電廠的工作,那我就讓他們改一改設計,往墨林市的方向挪一挪。”
聽到厲元朗這樣說,懷慶遠終於還是慌了,連忙說:“這怎麼能行!懷莊就已經跟墨林市接壤了,如果再往那邊挪一挪,那可就出了瑞豐縣的地界,到了墨林市……”
“沒關係啊!墨林能源公司的注冊地本身就在墨林市,隻是差了三五公裡,我不介意,負責運營的萬總不介意,蘭書記也不會介意,這個事就可以這樣辦。”
懷慶遠感覺腦仁疼,還有些牙疼,這事如果這樣辦了,那就等於新鮮的大骨頭從嘴邊過了一圈,懷莊就嗅了個味,結果什麼都沒吃到。
這種感覺很糟糕!
如果一開始,電廠沒有選址在懷莊,嗅個味還是能忍的!但現在懷莊的人,早就把電廠視作嘴裡的肥肉,電廠卻改了選址,那就讓人有些受不了!
懷慶遠雖然很努力的在笑,但卻感覺笑容非常的僵硬,事情已經失去了控製,甚至就連該說點什麼軟話,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後悔的愧疚感把他縈繞,甚至恨不得重回半個小時前,狠狠地抽上自己幾巴掌,拎不清,不該端著的時候,端了起來,然後把這麼好的機會,推到了外邊。
“厲縣長,其實我們懷莊的百姓,還是很熱情,很好客的。這裡麵是不是有了什麼溝通不暢的地方,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談判最重要的就是方法,就是要張弛有度,不能把人逼得太狠,這樣很容易就談崩了!
厲元朗之所以能夠占先手,是因為現有的信息不對稱,同時又拿捏了懷慶遠的心理預期,讓懷慶遠錯誤的以為,電廠可以搬到墨林市。
假如電廠真能搬到了墨林市,那跟瑞豐縣還有什麼關係?哪怕是厲元朗引進來的政績工程,依然是給墨林市做了嫁衣。
隻是這樣的情況,厲元朗的心裡清楚,懷慶遠不知道。厲元朗見敲打的差不多了,便把話題兜了回來。
“有些人,一輩子就是個窮命,好不容易,幫他們找了個逆天改命的機會,結果卻一個個瞻前顧後,甚至還妄想著一步登天!”
“理想很豐滿,但現實卻很骨感,不求你們實事求是,至少也彆有那麼多的非分之想。”
“廠子連地基都沒打,你們就開始幻想了那些有的沒的!現在好了,什麼都不用幻想了,被你們嚇走了!”
“這下開心了吧!”
厲元朗不隻懂得殺人,而且還非常擅長誅心。撕開了遮羞布,直麵懷慶遠的傷口,然後又往上麵撒了一把鹽。
懷慶遠的臉都快要苦成苦瓜了,對著厲元朗說:“厲縣長,這件事是我們做的不對,但真沒想到電廠直接換了地方。”
“如果我們申請電廠來我們莊落戶,電廠不挪到墨林市嗎??”
不知不覺中,懷慶遠已經被牽著鼻子走,畢竟到嘴的肉沒了,此刻懷慶遠不隻懊惱,還有些自責。
並不是自責條件提高了,而是自責條件提早了,如果等著電廠建了一半,再去提要求,那時候電廠已經前期投資,為了不受損失,隻要,要求不過分,他們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
厲元朗倒是會安慰人:“既然你們都已經認識到錯誤,我覺得這一切還有的談,表達出足夠的誠意就行。”
望著有些迷茫的懷慶遠,厲元朗索性把話挑明:“回去,跟你們村裡的老少爺們,大姑娘小媳婦,好好的商量一下,問一問大家夥究竟想要什麼?”
“為了挽留發電廠又能做什麼,然後把這些形成書麵的文件,再簽上大家夥的名字,我再去跟勘探的人去談。”
“隻要表達出足夠的誠意,說不定真會有,大家夥想要的結果。”
望著失魂落魄離去的懷慶遠,厲元朗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經過這一番的波折,懷莊的人肯定能冷靜下來,不敢再提亂七八糟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