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率宮。
‘咚咚!咚咚咚!’
那口八卦爐被敲的邦邦邦作響。
有生靈的戲謔聲,自那爐中響起,帶著徹骨的寒涼。
“太上,三清已死,何必還要為難我們?”
“何必?”
一個幽冷女聲淡淡道:
“除了能緩礙我等,還能有何用?”
“元始在真實現在、真實未來中都已死去。”
“便祂在過去養了一頭玄鳥,那玄鳥一活到【真實現在】的百年範圍,脫離祂活著的時間極限,我等便助那頭玄鳥證道大羅。”
“大羅大羅,超脫歲月,居於過去的元始便管不了現在、未來的玄鳥。”
“不妨告知你,地藏已將玄鳥度化。”
“而後呢?元始已死,手伸不到【當下】來,便是祂一怒斬了過去的地藏,卻也殺不了現在的地藏,更傷不到未來的地藏!”
“除非,你們三人能齊心,可你們,連彼此相見都做不到了!”
幽冷女聲緩和了些許,含笑道:
“元始尚且如此,你和靈寶,不也一樣?”
“靈寶在真實過去、真實現在已然消亡,隻能端坐在變幻不定的真實未來——祂什麼也做不了,除了送些小家夥回來,還能如何呢?”
“而你,太上。”
那幽冷女聲微凝,卻又灑然一笑:
“你於真實過去中崩塌,在真實未來中喋血,你隻能活在當下,且還要鎮著我們,攔著我們,以至於你連兜率宮都出不去!”
“我們被困在八卦爐,你被困在兜率宮,不一樣的是,我們還能插手大天地間的諸事——你呢?”
“你連大天地中發生了什麼,都無法洞悉啊”
端坐在蒲團上的老人微垂著眼簾,默默抿了口茶,不言不語。
八卦爐中,女人冷哼,換而是一位舌戰梵音的大佛,唱了一聲佛號:
“老君。”
大佛音回蕩在兜率宮中,掀起點滴寶妙蓮光:
“汝鎮著我們,也便是鎮著你自己——玉皇道友在凡俗間,可是動了謀劃,我與祂們非為一路人,不若,縱我離去?”、
“吾與你坦然,這幾位道友和玉皇之謀劃,便是讓地藏降臨大天地間,那樣,平衡就打破了。”
“汝等三人,各自死去七分,合三才能為一,卻又永不相見,永不合一,若再叫地藏打破平衡”
大佛頓了頓,輕聲細語:
“太上,放吾出爐吧。”
“如此,吾也好助你平了玉皇道友的謀劃。”
“如若不然.”
老人睜開眼,無悲無喜,無憂無樂,溫和道:
“吾見不到大天地內種種事端。”
“看不見在發生什麼。”
“可”
祂微笑:
“諸位道友,又如何知吾乾涉不了一星半點呢?”
爐中微微寂,而後響起數道笑聲。
“太上,你身魂出不去兜率宮,念頭探不進凡世,便是一個瞎子,空有一身偉力,卻不知打向何處——怎麼,莫非太上道友要一掌乾脆的將整個凡世打碎麼?”
“如此,吾也無有意見,樂得見到,樂得見到!”
“隻是.”
那未知生靈驟而肅穆,淡淡道:
“三清本一體,又皆死去七分,以至於一者隻活在過去,一者隻活在現在,一者隻活在未來,彼此永不得相見。”
“太上,你若打碎了大天地,打碎了【真實現在】,豈不是自行入滅?另外兩位沒了你,怕是也真活不成了吧?”
“所以,太上啊.”
“何必再說這些唬我等的話語?你看不見凡世之變,拿不準數,便出不得手。”
“否則,一不小心毀了現在,嗬.”
聽著爐中的戲謔聲,
老人再度垂下眼簾,眸中幽幽暗暗。
許久。
“是麼?”
祂淡淡發問,臉上似乎氤氳著一絲笑容,起身,走到八卦爐前,走到大門之前,推開門,凝望無垠天庭廢墟,一動不動。
似在等候著什麼。
老人自言自語:
“諸位道友,你們倒是提醒了我,大羅超乎歲月,不死於一時一刻。”
“得要時時刻刻同死啊。”
祂閉上眼。
………………
山中隱城。
秋風蕭瑟,城中大河洪波湧起,百般黃葉點綴在浪波之間,隨之翻滾起伏,竟似一副絕景盛卷。
一座臨近河湖的院落,楊念念捉著木杖,靠在窗前,凝望著湖水隨風,黃葉連綿的盛景,微微失神。
她憂心忡忡的摩挲著木杖,不知在想些什麼。
“喝點水吧。”
王鐵頭端著一杯熱茶走來,輕聲歎息,旋而忍不住問道:
“廟祝娘娘,您離了鐵頭山,那土地爺爺還.能顯聖嗎?”
“可以。”
楊念念回過神來,輕輕點頭:
“你們的麻煩我們的麻煩,解決了嗎?”
王鐵頭愣了一愣,黯然點頭:
“沒有,鐵頭宗數百弟子,都被強征了,說是這一兩個月,就要作為先鋒軍攻打妖城——說是先鋒軍,分明就是讓他們去送死!”
王鐵頭忍不住捏了捏拳頭,可一看窗外院外,站著的一個個甲士,神色便頹然。
“王宗主,廟祝娘娘。”
一個笑眯眯的聲音響起,不請自來,走入院中。
王鐵頭怒目而視,不是彆人,正是那位來自不周的金鈴老嫗。
老嫗含笑,悠悠規勸:
“再有一兩月,鐵頭宗的弟子們可就要出征,一出征,可就沒有回頭路矣。”
“兩位不妨說出那土地廟的玄奧,如此,老身還能勸城主前輩,收回成命啊.”
王鐵頭冷著臉,死死的盯著老嫗,楊念念也抬起眼瞼,淡淡道:
“早就聽小牧哥說過,不周的人,打著大義旗號,行的是低劣之事,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老嫗不以為意:
“廟祝娘娘何必如此?隻要交出土地廟的玄妙就成,又是什麼難事麼?這是利好天下人族的呀。”
楊念念抿嘴:
“我說了,我也不通此中玄妙,不知如何立起真正的土地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