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盧普斯和一些其他的外勤人員來說,他們已經沒有時間趕回基地或者回到門的附近了。
絕大多數,或者說幾乎是所有外勤員工都遵照著基地傳來的指示第一時間摘下了手腕上的TDD。
TDD上麵顯示出來的最高級彆的警報已經表明了事情的嚴重性。
“更何況我們的記憶在基地裡還有備份,不是嗎?”
這是兩個相視一笑然後一齊摘下TDD的特遣隊員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們知道未來聯盟接回他們時,隻要自己把那個頭盔一戴——
出任務前的自己就又回來了。
相較於被“正常化”,隻是損失一小段記憶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有些人的動作慢了一步。
不論是出於對自己再次“失憶”,對於“被灌輸記憶的我還是我嗎?”這種類似的問題的的恐懼。
又或者僅僅是猶豫了一瞬間。
就像是——長穀川月亮。
在搬進聯盟的【循環】後,這名醫療人員已經許久未曾見過真實世界的樣子了。
在【循環】裡,沒有太陽、沒有星星、月亮,唯一能見到的光明就是頭頂永遠亮著的,同樣亮度的燈。
空氣從不渾濁,但也不帶有那種說不出來的“真實”的清新。
走廊裡的永遠都是那樣的一種淡淡的橘子或者花朵的清香,而實驗室則是可以任選某種口味的空氣——
比如白博士就喜歡那種淡淡的桂花香味,而長穀川月亮則偏愛清晨露水的味道。
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已經開始討厭這種味道了。
甚至溫度都永遠是那麼的溫和,不熱,也不冷。
除了每天都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這個【循環】裡就好像一個不真實的天堂一樣。
“外麵那麼危險,長穀川,你還是彆出去了,就算是想看星星和月亮,你也可以在公園裡看呀!”
護士長說的公園,是聯盟在搬進【循環】後為了聯盟成員的心理健康以及放鬆的考慮,在心理支援部的堅持下特意設立的森林層級。
甚至所有人都把這個層級看得比其他一切層級都還要重要。
這是聯盟成員們最重要的精神寄托之一,大家一致同意將這一片小小的森林設立在基地的最中心。
甚至就連重信瞳子都罕見地向林升提出了請求。
“您能不能……能不能親手調整一下那片森林的時間?”
於是出於對於聯盟成員心理狀況的擔憂,又或者是出於一份對於將他們“困在”了聯盟基地裡的愧疚。
林升每個循環月都會親手調整一次休息層裡那片森林的季節變化——
他會親手推動那片森林的每一個瞬間,每一個變化。
從春日裡河流上第一塊開始融化的浮冰,到夏日的樹林裡第一聲宣告炎熱的蟬鳴……
秋日的每一次落葉,冬日的每一片雪花……
林升都會親手推動在那片小小森林裡的萬事萬物的每一個瞬間的運動。
“畢竟這樣也能測試我的穿越者效應的影響極限嘛。”
隨著林升對於自己穿越者效應的某種“把握”的提升,那片最初隻有一小片森林大小的層級如今已經囊括了更多的風景。
熱帶森林、湖泊、海洋、沙灘、落葉林、濕地……
九種不同的地形地貌便隨著林升的“神力”之增長慢慢地添加進來。
甚至聯盟還偷偷增添了一小片月球的地貌供那些想登月的聯盟成員來遊覽——
老實說偷走月球背麵的一小座環形山可再容易不過了。
而這無疑也是林升推動得最為輕鬆的一小塊區域的時間線。
他隻需要維持真空、減輕重力。
然後讓那些光子繞過整片天空和周圍的環境,營造出一種空曠而黑暗的宇宙的氛圍罷了。
所以護士長不理解長穀川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外麵。
“外麵太危險啦!”護士長這樣說。
“就算你想要看看月亮,在上次投票後,月亮不也作為一種地形加入到休息層裡來了嗎?”
“不,那不一樣,我想親眼看看……”
但這終究不是現實。
長穀川月亮想要的,是親眼看看真實的月亮。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在護士長看來,還隻是個孩子的她陷入了那種無望的憂鬱。
“哪怕就隻有一眼,您能幫幫我嗎?”
當一個人,一個長輩被一個孩子用那雙憂鬱而悲傷的眸子看著的時候,她又怎麼不會同意這樣一個小小的請求呢?
護士長的心軟了。
“如果隻是走出【循環之門】,隻是走到郵輪的甲板上看一眼夜晚的太平洋,感受一次夜晚清涼的海風的話……”
最後護士長還是幫長穀川月亮申請到了一次後勤醫療部的外勤任務。
其實她想看看外麵也同樣很久了,從她對外麵那種向往的描述就可以看出來。
但她還是把自己的機會讓給了月亮。
“月亮啊,你隻能在門外待十五分鐘,知道嗎?”
“知道啦!知道啦!”
長穀川月亮臉上露出的笑容讓護士長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聲音充滿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