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時間線】是一頭聰明而又殘忍的野獸,或者說罪犯。
在過去一次又一次循環的夢境裡,它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計劃——
它早已學會如何根據獵物的行為來精確地校準命運的軌跡。
對於現在的宮野誌保來說,仇恨是最好的柴薪,它當然可以越燒越旺。
甚至在好幾次夢境裡,宮野誌保就真的借助這樣的執念“殺死”了琴酒。
這也是【故事時間線】不能放任宮野誌保就此醒來的另一個原因。
要知道,原作裡,出於對於黑衣組織的恐懼,灰原哀對於組織的信息始終諱莫如深、含糊其辭。
但作為組織一名擁有“酒名”代號的成員,在宮野誌保真正叛變前,她毫無疑問是知道關於“黑衣組織”的許多秘密的。
甚至,她可是APTX4869開發的核心成員!
她知道得太多了。
她知道“銀色子彈”真正的含義,知道APTX4869背後的終極用途。
她知道羽田浩司案的真相——她曾看過那份因“藥物殺人”而誕生的死亡名單。
她甚至知道烏丸蓮耶的傳說,知道組織首領與“半個世紀前的富豪”有關(TV219)。
更不用說,作為曾被組織送往海外深造的重點培養對象,她極有可能知曉與組織有合作關係的機構、渠道,甚至部分跨國網絡。
而這樣擁有酒名的臥底在組織裡到處都是。
(如下)
正因如此,就像那個經典但又合理的戲謔玩笑一樣——
“隻要紅方的人能安靜地坐下來開個會,這一切就結束了。”
當然,按照原本的【曆史慣性】來看,灰原哀選擇隱瞞許多重要信息的理由同樣也能說得通——
她顧慮牽連無辜,對早期的柯南缺乏信任,對組織心懷恐懼,甚至心裡存在著一種著難以言說的自毀傾向……
因此這些掩飾的動機,在那個原本的“灰原哀”身上,尚且可以被理解,稱得上勉強合理。
但如果是現在呢?
一個經曆了如此大的轉變,內心背負著可謂是血海深仇、經曆過宮野小姐點明了自身價值的“灰原哀”,還會像從前那樣保持沉默嗎?
【故事時間線】對此毫無信心。
它無比確信,隻要自己放任宮野誌保抱著這樣的心理轉變為“灰原哀”,她極有可能無所顧忌地開始對黑衣組織進行報複。
它幾乎可以預見那個畫麵——
一個可能從一開始就毫不猶豫把自己掌握的所有組織機密拋出,或者當作籌碼的“灰原哀”;
一個冷靜得令人發指,一定會試圖以情報換取GSSRA庇護,甚至主動引導國家級勢力對組織展開打擊的“灰原哀”;
一個不再止步於防禦,而是親手點燃反攻戰火、對酒廠每一個據點發起精準的掃蕩與報複的“灰原哀”。
我(故事時間線)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畢竟,現在可不是【故事時間線】占據絕對優勢的時候了——
工藤優作,一個偵探家,如今即將走向前台,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地球球長”。
距離他正式上任,僅剩五天。
我們的柯南君,獲得了無人能近身的“麻醉針·炮台模式”能力以及非常柯學的多功能滑板。
毫無疑問是一個可以理論上“一人成軍”的武裝偵探。
還有服部平次、阿笠博士……
甚至是毛利蘭,那個曾經天真溫柔、隻知道空手道和“信任”的女孩。
但現在,在知道柯南就是新一後,她現在甚至主動學會了利用預感來進行判斷。
並且更可怕的是,她已經開始試圖主動嘗試參與案件。
就像她現在主動跑去阿笠博士家那樣。
如果這一份幸運主動地融入到柯南對於案件的偵查中,如果她不再添亂而是開始自覺配合柯南的行動……
【故事時間線】一件一件地將自己目前的情況列舉出來,它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我……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被動了?!
因此,它原本可以讓宮野誌保就此醒來,從而徹底地避免聯盟借助夢境可能的嘗試。
但是它不能這樣做。
“灰原哀”,這張人設牌,在如今整個【曆史進程】已經偏離得七零八落的局勢裡,是【故事時間線】所剩不多的“穩定錨點”之一。
這些還在曆史軌跡上的“人設”,已經可以說是【故事時間線】最重要的防線之一了。
如果它放棄了“修複”宮野誌保的人設,等同於親手把灰原哀這枚“重錘”交到了【現實時間線】和聯盟的手中。
幸好,它還有“Boss”的這副軀殼,還有那份由此而來的對“人心”的了解(故事線自認為)。
【故事時間線】很快就找到了另外一個辦法。
夢境是潛意識的一部分。
宮野誌保可以借助著內心的仇恨贏無數次,但隻要【故事時間線】贏一次就夠了。
畢竟——
一個少女的心智能夠堅持內心的仇恨多久呢?
況且,“宮野誌保”本應該一直帶有這種無助和絕望。
甚至在變為“灰原哀”後,她本應該將那種悲哀的情緒,連同這暗帶的自毀心理延續下去。
在這個柯南宇宙,想要擺脫“人設”的掣錮。
除非有大能相助,或者雙時間線主動放手——
那就比修仙中的見證真我,明悟本心還要艱難許多!
因而,對於【故事時間線】來說,那柄宮野誌保對於組織徹骨仇恨化作的手槍,就既是反抗的鑰匙,也能化作增添束縛的枷鎖。
隻要……隻要一次。
隻要宮野誌保在夢裡放下那柄名為仇恨的手槍一次。
【故事時間線】就會直接把這個結果固定在宮野誌保的潛意識裡,讓“放棄仇恨”成為她未來選擇路徑中的一個默認選項。
甚至讓她麵對組織時的恐懼,比曾經更加濃烈,比原作更深更沉。
隻要宮野誌保在夢中放下它一次。
哪怕一次。
【故事時間線】便有信心將“灰原哀”的命運,重新錨定在恐懼、猶豫與順從之上。
因此,【故事時間線】開始不斷強化“琴酒”。
它試圖將那籠罩在宮野誌保童年與青春裡的黑影變得更加深沉,恐懼更徹底,壓迫更絕望。
但很可惜,時間便低估了宮野誌保的決心。
她就一直堅持到了這個噩夢的第33分鐘,堅持到了因為多了一個“三”而效力加倍的儀式終於成功啟動。
……
實際上,在聯盟第二次嘗試進入宮野誌保的夢境的這一段時間裡。
宮野誌保成長得很快。
甚至在幾十次以後,在這樣一個夢境裡,宮野誌保就開始嘗試反擊黑衣組織,嘗試提槍與琴酒、和伏特加在那陰冷的巷子裡正麵交鋒。
夢境裡的時間感是如此的模糊和扭曲。
在這個仿佛無法醒來的夢境裡,宮野誌保不記得自己多少次在和琴酒的鬥爭中落到下風,不記得自己被琴酒擊倒了多少次。
多少次自己帶著傷口,忍著被子彈擊中的疼痛,在那些組織基層人員的圍堵中,在這狹巷中試著逃跑以及反擊。
就像現在一樣。
倚在牆壁上,微微喘著氣,宮野誌保任由自己呼出的白霧消散在這冰冷的雨霧裡。
琴酒的槍法很準,宮野誌保知道自己左右的肩胛骨很可能都被打碎了。
自己的胳膊已經完全抬不起來了,她甚至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宮野誌保仍然忍著痛將“手槍”攥在手裡——
即使【故事時間線】給予她如此多的恐懼和折磨,她仍然做不到放棄“仇恨”這件事。
或者說,她內心複仇的火焰便越燃越旺。
但與此同時,一種更深層次的情緒,在【故事時間線】精心設計下也開始慢慢在她心底擴散。
血液從肩膀的彈孔裡涓涓地流出,將打濕的白色實驗服,順著那一層水幕一點一點地滴到青黑色的地磚上。
另外一種情緒,就如同【故事時間線】預料的那樣同樣開始慢慢蠶食她的內心——
麻木和絕望。
一個聲音便一直在她耳邊如同蒼蠅一樣嗡鳴:
“宮野誌保,你沒有必要去麵對一個你戰勝不了的敵人。”
“嗬——戰勝不了嗎?”宮野誌保冷笑了一聲,“我剛剛就殺掉琴酒二十三次了。”
“但是你殺掉再多的琴酒又有什麼用呢?你能殺掉他多少次?”
“雪莉,你知道組織的力量有多龐大——你永遠都做不到複仇的。”
內心的響起的聲音,就讓宮野誌保感到一陣煩躁,甚至讓她內心一沉。
宮野誌保讓這個在心裡響起的聲音閉嘴。
然後,那熟悉的腳步聲,雨幕裡,那低沉而變態的聲音就再一次響起:
“啊~~雪莉~”
於是,又是和上一次一樣,琴酒還是抓住了她。
但是和過去不同的是——
這一次,隨著一聲乾脆利落的槍響,宮野誌保手裡的槍就被琴酒用子彈擊飛了。
她終究還是握不住手裡的槍了。
當她的潛意識開始意識到複仇是一個永遠無法完成的目標時,那憤恨所帶來的衝動就已經開始慢慢地冷卻了。
不論怎麼說,姐姐和宮野小姐都回不來了,而在意識到向黑衣組織複仇是一件絕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後——
難道雪莉終究還是要放棄那看不到儘頭的仇恨了嗎?她就要屈服於【故事時間線】的詭計了嗎?
“誌保?!”
“姐姐?!”
身後傳來的聲音就讓琴酒愣住了一瞬:“怎麼可能……”
他扭頭過去,之間那巷口正直直地站著兩人——正是宮野明美和宮野小姐。
是的,在發覺了單憑自身力量仍舊不足以抗衡【故事時間線】後,宮野小姐立刻就把臉上充斥著微微迷糊的神色的宮野明美也拉進來法陣。
這是小泉紅子的主意。
“我就不信它真的在夢境魔法上比得過我!”
“不就是比‘人設’嗎?我就不信了,在宮野誌保本人的夢境裡,讓宮野明美本人真的出現也能爭不過故事線的乾涉!”
因此,實際上在儀式的效果翻了許多倍,在宮野明美和宮野小姐一齊進入到夢境中後,【故事時間線】第一時間就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但現在情況已經由不得它了。
琴酒就看到那個頂著和宮野明美一樣麵孔的可怕女人再次出現。
她就如一道魅影般衝到自己的身前,甚至自己立刻對宮野明美或者宮野誌保開槍,來拖延她的試圖也完全的失敗。
在這黑暗的雨幕裡,宮野小姐就將琴酒掃射出的每一顆子彈都在空中擊落。
然後,在一陣熟悉的拳頭和肉體碰撞的沉悶聲中,琴酒甚至覺得自己的內臟都因為幾記重拳而痙攣。
他的身體就不由得向前彎曲,咳出一口鮮血,然後被宮野小姐打得跪倒在地上。
而對於宮野明美來說,在看到誌保就身受重傷地癱倒在地上的那一個瞬間,她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與悲痛。
她就奔向誌保:“誌保?!你怎麼樣了?!”
隨著這一個動作,那被宇宙所終結的【曆史進程】就開始往前小幅度地推進了一步。
“姐姐……”
生死相隔的姐妹,在這場雨幕下終於再次相逢,她們就互相低聲訴說著彼此的情緒與回憶。
直到解決掉琴酒的宮野小姐打斷了正在嘗試記住明美告訴自己秘密的誌保。
“好了,明美,誌保記不住這些內容的。”
“我們能夠保住她在人設轉變中的這部分感情和意誌,就已經是極限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現在是雙時間線在合力對抗聯盟試圖乾涉宮野誌保。
“根據時究部的預測來看,”宮野小姐蹲下身來,她久違地看著誌保的眼睛,“關於聯盟和真相的相關事項宮野誌保是不可能記得住的。”
宮野小姐的聲音很輕柔,剛才她已經注意到了琴酒風衣上的彈孔——那是宮野誌保努力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