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經在“星見塔案”裡,負責在地球大氣層上方調整“棱鏡”,現在化作阿笠博士一顆顆看向地麵的眼睛。
這種感覺,阿笠博士曾在RSI值過低的情況下體會過,除了現在他的眼睛和大腦變得更多些以外,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那種虛無和寒冷,在自己每次“接入”設備時,都會將他緊緊地包圍起來——為了更快地將一切納入對未來的計劃,阿笠博士直接接入了一台【循環計算機】。
在那一千雙手、一萬隻眼、無數的大腦的“包圍”下,那些多餘的感官輕易地淹沒了阿笠博士,如果不是借助時間晶體的幫助,借助麵具的幫助……
在阿笠博士的眼裡,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彼此融合成一組數據,它們的外觀變得模糊,看起來毫無二致。
而他就站在這間“囚籠”了,然後向自己的“手”下達命令,從“嘴”裡吐出“紙條”。
“你就使勁糟蹋自己吧,阿笠。”
麵具不住地歎氣,作為【故事時間線】曾經留下來的,最“阿笠博士”的阿笠博士,它試過幫自己分擔過一會,然後這件事就被阿笠博士強行製止了。
“我必須在柯南的麵前,還是那個‘阿笠博士’。”阿笠博士歎了口氣,對他來說,離開這間房間反倒像是一種休息了,“那個孩子需要關心,”
而那張躺在桌子上的,阿笠博士的臉就苦了下來。
它的胡子沮喪地耷拉著,當他對視著麵前的“自己”時,它發現自己竟然對阿笠博士一無所知——
自己說的是實話嗎?
他那充滿關心的語氣,到底是出於內心對於柯南的關心,還是出於那些冰冷的計算,又或者,單純是為了讓我安下心來的表演?
……
甚至,當今天早上,自己明明就戴在自己的臉上,在麵具和阿笠博士融為一體。
當時,戴上麵具的阿笠博士,就開著那輛甲殼蟲汽車,笑眯眯地將灰原哀送到校門口。
這位關愛孩子的老人,就囑咐她、希望她暫時將那殘酷的過去放到一邊。
“你其實可以交些朋友的,小哀。”
阿笠博士臉上就顯露出一種對於“問題兒童”發自內心的關心,一個慈祥的老人,對於孩子的關心。
“而且我今天早上又想了一想,就算你要和柯南那個孩子,開那個玩笑的話,其實我也不會反對哦?”
“我才不會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那麼做。”灰原哀冷冷的聲音就從副駕駛響起,“博士,你是說工藤新一知道一些關於那個組織的情報對吧。”
“啊!這個……”阿笠博士就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你不要告訴柯南這是我告訴你的哦,他這三天好像就是去調查那個案子了,就是製藥廠的那個案子。”
……
而發生的這件事情,甚至讓麵具本身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直到自己被摘下來,“阿笠博士”才意識到,那些完全符合自己特質,或者說“人設”的行為,是如何和那些現在浮現在阿笠博士麵前的計劃,精妙地融合在一起的。
甚至,當兩條時間線短暫地嵌合時,麵具試過挖掘阿笠博士的真實想法。
它當時就被那無限延伸的台階,無限寬闊的大地,無限向上的山峰給困住了。
當“阿笠博士”站在那些記憶、那些曆史之中時,它看到的是無數個自己的回聲,是那些隨機的色彩、線條和圖案。
它看到一個老人的影子,無數老人的影子,這些孤零零的影子,正在艱難地爬坡,思考。
麵具就看到阿笠博士將自己的一切展現在自己的麵前,就看到——
對於阿笠博士來說,就連“我是誰”這個問題,都已經不重要了。
既然你都不能確定到底哪一個才是【阿笠博士】,又怎麼確定他真實的想法呢?
甚至,在灰原哀從汽車上走下,阿笠博士將自己從他臉上取下來的時候,麵具意識到,它甚至沒有因為那些自己看到的內容,發生一點改變。
“阿笠博士”,居然仍是“阿笠博士”。
這讓麵具內心的疑惑更加泛濫——
它便不確定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些場景,是否是阿笠博士為了爭取到自己的理解做出的偽裝?
又或者,那就是他真實的想法?
——作為第一個了解到世界真相的“劇情人物”,阿笠博士的經曆,讓他對自己、對自己“人設”的挖掘比任何人都深遠。
也許現在,隻有一個烏丸蓮耶才能與之相比。
就像之前提到的那樣,他們正處在關於“人設問題”上,兩條不同的前進方向上。
當然,對於麵具來說,它便隻能讓自己像一個真正的阿笠博士一樣,開始歎氣、開始抱怨,以及像一個老人,嘮叨著提一提自己的看法。
就像現在,麵具看向麵前的屏幕,看向伸手拿向自己的自己。
“反正最後計劃成功了,咱們的神也會把這一切糾正過來的,對吧?”它問道。
“是我們。”
——阿笠博士這樣回答它。
……
當然,麵具其實猜的一點不錯。
阿笠博士確實同樣將今天早上,毛利蘭對柯南的安慰,同樣做為一種變量納入了計劃之中。
否則,他就不會在灰原哀已經準備好開那個“玩笑”前,說那幾句話了。
而對於柯南來說,在那一時的寂靜連著孩子們“卡哇伊!”的驚呼聲中,他終於將遊離在空氣中的目光聚焦。
小林老師牽著一個外表冷靜的小女孩。
冷靜通常不能用來形容一個孩子的外表,但柯南覺得,用在那個孩子身上剛剛好。
她的神情平靜得近乎冷漠,褐灰色短發整齊地垂在臉側,發尾微微內扣,目光清澈而銳利,始終警覺地掃視著教室內部。
而那身酒紅色的露肩外套,和那冰藍色的瞳色搭配的剛剛好,那種冷淡的火熱,衝淡了那身與同齡人不符的冷靜警覺,讓那評估著其他人的眼神,看起來更像是因為初來乍到的羞赧。
“今天我們要迎來一位新同學了哦!”一旁的小林老師將她的名字寫在黑板上。
“這位是今天轉到我們班的新同學,灰原哀。”小林老師輕聲向孩子們介紹,目光溫柔,“大家要歡迎她哦。”
對於灰原哀來說,阿笠博士的那包容就精準地戳中了她內心深處的一種感覺——模糊的記憶也自有其好處。
“像一個真正的孩子去開一個玩笑?”
那種隱約的憤怒就敦促著灰原哀,將心底那些放鬆下來的情緒燒的一乾二淨。
然後,如同冰雪落入脖頸的涼意,就讓她變得愈加冷靜下來。
灰原哀就和那個投射過來的,略帶疲憊和悲傷的目光對視上,然後柯南目光中思索的神情,就帶動著她同樣開始思考。
“我要做的,是先說服那個偵探站在我的這邊。”
於是,在老師的那句“灰原,我們現在正在上課,能不能請你找一個位置先坐下”的話語中,灰原哀徑直走到柯南的座位旁,她放下自己的書包,扭頭看著他。
“請多指教。”
“啊。”柯南看向這個突然坐到自己身邊的孩子,“請多指教。”
但在心裡,柯南略微有些抱怨。
“搞什麼嘛……”他想,“這樣一來,我以後做計劃都得遮遮掩掩的了。”
灰原哀的餘光看到,柯南將那張潦草地寫滿了像是一些線索的和路徑的紙張,收進抽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