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柯南的體型偏小。
也許是因為某種更深的理由——
比如那些越纏越緊的蛛絲本身,恐懼自己那關於纏上名為【江戶川柯南】的偵探的任務。
總之,柯南便驚訝地發現,那些像活物般蜿蜒伸出的細線,並未完全將他束縛。
他還有一點自由活動的空間,甚至,他幾乎可以直接嘗試“翻越”椅背、逃離束縛。
“不要那樣做!”
一聲焦急的喊聲打斷了柯南的動作。
開口的是槍田鬱美。
“椅子下方裝有重量的感應設備!”
當她的目光移到那第一次翻開的第三頁時,上麵寫著的信息便讓她瞳孔一縮,猛地抬頭。
她就立刻向某個試圖脫離的偵探解釋。
“信紙上寫了,在繩索解開前,一旦傳感器探查到有人試圖主動的用蠻力破解,其他人的凳子下方會彈出毒針!”
柯南立刻僵坐著不動了。
甚至其他人同樣試著切割或者掙脫繩索的人也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但緊接著,柯南便意識到槍田話語裡的另一重含義。
“解開?”
他低下頭,看到這些蛛絲繩索在某一個靠近椅背的位置纏繞在一起——一把大概三指寬的長條形密碼鎖,就掛在繩索的連接點上。
“看樣子,這位男爵想看到我們自相殘殺的方式很簡單了。”
白馬探揚了揚手裡的信紙,他補充了一些信息:
“這上麵說,每個人繩索上的密碼,都被打亂了放在每一份信紙裡。”
“而我要做的,便是用推理出來的,虛假的線索,去交易關於我這把椅子上真實的密碼。”
“而且,隻要輸錯一次,椅子下便會彈出含有致死毒藥的毒針。”
但白馬探的表情看起來卻仍然很輕鬆。
“不過大家不用擔心。”
在眾人的目光看過來後,他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
“早在我們進入到餐廳前,我已經讓我的華生飛去報警了。”
“華生?”其他幾個偵探目光一凝。
不過,他們的關注點除了報警,還在另外一件事上。
“你帶了一名助手?”
白馬探立刻意識到其他人話語裡的意思。
尤其是大上祝善,他的目光裡幾乎是透露出一種顯然的懷疑。
“喂喂喂——”
這位警視廳警視總監的兒子攤了攤手,他甚至直接讓自己靠在椅背上,坐的更加舒服一些。
“你們不會覺得,是我謀劃了這一起案件吧?”
“我說的華生,是我養的那一隻老鷹,我在來之前特意在車上做了記號。”
白馬探用力拽了拽困住自己的繩索,然後看了一眼那個係住繩索的機械鎖。
“這樣來看,隻需要我們等到帶有工具的警察們過來——”
“這可說不準啊。”
千間降代抬起頭,她的老花鏡下就閃過一道白光。
“畢竟,我信紙上的第三頁,可是寫著——如果在午夜十二點前,沒有一個人能找到寶藏的話,即使乖乖坐著不動,也會死在機關下呢……”
“沒錯。”
坐在千間一旁的大上祝善點點頭。
“畢竟,你們剛剛說的這些信息——我這封信上可是什麼都沒寫呢。”
這句語氣平淡的話語,便讓所有人表情一凝。
餐廳裡的燈光好像在一瞬間變得昏暗起來,而在這種沉默的氛圍裡,毛利小五郎就為眼前的這一幕做出總結。
“這樣來看,凶手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他低聲說道。
“他正是想看我們每個人,因為可能是虛假的線索而互相懷疑,並且在不信任中……”
“畢竟,大家都被提前許諾了寶藏不是嗎?”
茂木遙史直接點出這最為關鍵的一點,也是最終導致不信任的由來。
“時間上的限製、空間上的限製,讓我們都無法知道其他人手裡掌握的確切線索。”
“除非有人願意主動把手裡的線索傳給他人親自翻閱,否則……”
他頓了頓,繼續往下說。
“否則我們要麼就賭一賭警方能否會在午夜之前趕來,或者用生命去試一試其他人提供的線索是否正確了。”
“不過這個密碼看來應該很簡單。”柯南終於開口了。
因為體型的原因,他甚至可以直接轉過身子,麵對著那把密碼鎖。
他隨手轉動了一下上麵的滾軸,看著那滾動的英文字母。
“三個轉軸分彆對應了三個字符,而且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毛利叔叔應該很擅長聽出這種簡易的密碼鎖吧?”
柯南的目光便直射著偽裝成毛利小五郎的怪盜基德,主動為他增加“火力”。
對於柯南提出的請求,毛利小五郎表示拒絕。
“我是擅長破解這種機關不假。”
他伸手扯了扯將自己牢牢捆在椅背上的繩索。
“不過,我現在做不到把耳朵湊到鎖舌邊,找出真正的密碼,而且,如果真像白馬小子說得那樣,連一次試錯的機會都沒有的話……”
毛利小五郎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在座的偵探。
“我想,大家也不會把生命主動交到我的手上來吧。”
……
一時間,餐廳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也許有人會疑惑,為何沒有人試著像茂木遙史說的那樣相互合作。
畢竟——
既然在毛利小五郎最後的提示下,大家的雙手都沒有被困住的話……
那麼隻要互相傳閱一下大家手中的信張不就好了嗎?
隻需要大家坦誠地交換各自手中的線索,那不是不僅可以戳破那個躲在麵具下方的邪惡之人的歹毒意圖,甚至,攜手尋得所謂的“寶藏”嗎?
然而,沒有人動。
第三頁上,那份關於“寶藏”的誘惑猶如鍍金的陷阱,靜靜伏在每一張信紙的末尾。
就像現在,槍田鬱美緩緩垂下視線,神色便有些晦暗不明。
對於槍田鬱美來說,第二頁上那些宛如窺視她靈魂深處的字句,就讓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如同有人親自見證了自己的過去。
甚至,有如另一個自己,在那張信紙上親自寫下了那些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而當她翻閱到第三頁。
看到那份“怪盜”或者“男爵”為自己取來的“寶藏”時……
槍田鬱美毫無疑問的陷入了深深的動搖。
第三頁上,則是一項許諾。
一個無法抵抗的可能性。
誰人心中沒有關於過去的某種遺憾或者懊悔呢?
這位自稱“暗夜男爵”的存在,便給予了一種真實不虛的、奇跡般的可能。
而第二頁上那些自己從未對任何人提起的密碼,從未記錄在任何地方的信息,更是為第三頁上的承諾,增添了一分可信。
如果她願意遵從那份“劇本”……
或者說——
槍田鬱美便希望它是真的,如同落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死死地抱住那一絲可能不願鬆開。
然後,她就意識到,這位男爵所說的,使用“魔法”將他們困於此地並非是某種謙辭。
因為顯然,沒有人會願意將信紙上所寫的內容交予他人翻閱,更彆提寶藏提到的,那一絲挽回一切的“可能”了。
如果最後真的隻有一個人能拿到寶藏的話……
那一定必須是她——
“砰!”
槍田鬱美猛地把那疊如同惡魔的契約一般的信紙猛地拍到桌上。
然後,下意識地撇過頭不去看它。
她臉上那些後怕的神情,和突然的舉動,便吸引了在場的所有人的目光。
“我……”
槍田鬱美喉頭滾動了一下,她的聲音有些乾澀。
所有人都能從這位前驗屍官的聲音裡聽出她的顫抖和猶豫。
她深吸一口氣,將那不敢直視的第三頁,反蓋在桌麵上——否則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改變主意。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裡,她就用銀質的餐刀將信張的最後一小段裁下。
槍田鬱美並非不在意男爵讓自己“挑選”的珍寶。
但過去那些關於驗屍官的經曆,就讓她更重視生命。
——重視現在的勝過過去的。
因此,即便有一些荒誕而真實的奇跡,就寫在信紙上,她就用一種決然的決心放棄了那最為珍貴的寶藏。
一小段殘頁就被她舉起。
“我想,大家最後一頁裡肯定也都寫有一個字母和一句話才對。”
“那些應該是……關於寶藏、也是關於我們這些‘線索’彼此拚接的關鍵。”
盯著那紙條上有些娟秀的自己,槍田鬱美緩緩開口。
“我的一個字母應該是E,而身為線索的話則是——‘她最後的微笑,是未曾流露的傷痛’。”
而槍田鬱美的話,就讓柯南猛地一震,他立刻拿起那張擺在麵前的小醜牌。
——“DEMON”。
“密碼應該是和惡魔有關!”
柯南立刻說出自己的發現,“我的麵前的撲克牌上,第一張是小醜牌。”
他拿起那張被塗成黑色的紙牌,展現給其他人。
“這上麵的內容寫的是DEMON,也就是說,我們的密碼應該是和D、E、M、O、N這五個英文字母有關。”
“五個字母嗎?”
這張紙條開始在眾人之間傳遞,每個人的目光都從她的臉上,轉向那小小的紙片。
在座的偵探便齊齊地開始思考。
……
而等到紙條重新傳回到槍田鬱美的手中時,餐廳的氣氛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所有人臉上的神情已經不再相同。
一些冷靜的、或者莫名神色的光彩,便悄悄出現在一些人的眼睛裡。
“字母‘E’?”
大上祝善喃喃重複,右手無意識地啃咬指甲。
“如果說每個人的線索上,都分彆有一個字母,以及一句用作提示的話語的話……”
“如果每個人的信紙上,都寫著一個不同的字母,配上一句‘指引’的提示……”
他眯起眼睛,開始在腦中拚接線索。
“這樣一來,我們就像是被分配了拚圖的一小塊。隻要彼此協作,整個密碼就會顯現出來。”
說這句話時,他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笑意——那是一種獵犬看到獵物時咧開的笑意。
對於提前查看了第三頁信紙的大上祝善來說,他早已對那句寫在自己最後的線索思考很久了。
他早就讀過自己的那句提示:
“E,她最後的回音,是世界儘頭的風聲。”
對於大上祝善來說,他原本認為自己的答案應該是“END”,或者“ECO”,也即是“Echo”的縮寫。
但是槍田鬱美那張信紙,以及那個孩子模樣的偵探的話,卻讓他改變了注意。
“如果隻能在D、E、M、O、N這五個字母裡選擇的話,選擇‘結束’作為答案也太過愚蠢了。”
“而且,如果自己的答案是‘END’的話,那麼同樣和槍田那個女人的提示語義重複了。”
“而現在看來,線索的主語應該是一個女人表達自己的悲傷……這也於哭泣的王妃相聯係。”
考慮到第二頁上寫的關於自己之前的原本要進行的計劃,以及關於那個關於抹掉那些不名譽的記錄的“願望”。
“如果最後隻能有一個人拿走寶藏的話……”
一抹陰沉的神色在大上祝善臉上浮現了一瞬。
他開始思考自己該從誰手中取得下一條線索。
他首先排除了毛利蘭。
畢竟那個叫做“毛利蘭”的孩子,身邊還有他的大人。
而那個叫“小五郎”的家夥……
大上祝善的餘光看了一眼那個不好惹的男人。
不論是他聽到的關於“沉睡的小五郎”的名頭,還是剛剛他提示自己,提前把雙臂從繩索裡掙開。
“說不定在我取到寶藏後,他們還能在椅子上等到警察來解救他們。”
“就讓他們多活一段時間吧。”
抱著這種“善意”與“憐憫”,大上祝善就下意識地避開了這位剛剛幫助了自己的名偵探。
緊接著,他又“下意識”忽略的名為【江戶川柯南】的孩子。
現在隻餘下白馬探了。
這個年紀最小的高中生,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了。
“喂,白馬小子!你能把你的線索也傳看一下嗎?”
大上祝善轉過頭,看向最為年輕的白馬探。
在他看來,一個高中生又有什麼遺憾或者願望要滿足呢?
更彆提,這是一個警示總監的兒子。
說不定他的名頭,都是那為了給他鋪路的父親,故意營造出來的……
他的聲音裡就帶著一種微妙的激將法。
“不會那個家夥在你的信紙上,寫了些對於白馬總監不利的消息吧?”
白馬探,以及周圍的偵探紛紛因為大上祝善的話抬起頭。
他沒有與這個目光閃爍、心機深沉的男人多做爭辯。
他隻是從信紙的末尾小心地裁下一角,略一遲疑,便將那小紙條越過坐在兩人之間的千間降代,遞給了大上祝善。
“我默許的稱讚,是不曾開口的認可。”
這句話仿佛某種古老劇本的引線,一下子點燃了大上祝善內心壓抑已久的情緒。
很好,就是這個!
他雙手微顫,卻竭力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審慎地分析紙麵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