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聽後,沉默不語。】
【一旁李南天目光遊移,忍不住插話:“殿下,不知東山先生來了嗎?”】
【“東山先生已先行離去。”】
【李南天有些可惜,多年便想見這位傳聞之中的東山先生,卻一直無緣,據說此人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視權勢、金錢、名聲於糞土。】
【陳芝容從袖中取出一物,,一方青田石印章現於掌心。那印章通體如墨,唯有“東山”二字朱文篆刻,在燭光下泛著溫潤光澤。】
【李南天等人已經認出,這乃是東山先生的私印。】
【“東山先生走時,卻留下此物,也留下了一句話。”】
【老太君回過神來,語氣之中多了幾分敬意,“東山先生有何指教?”】
【陳芝容緩緩道,“下次必會登門求觀公子一副墨寶。”】
【陳芝容今日在謝府門口能偶見東山先生,其實也頗有意外,而且對方似乎也是為謝觀而來,思及此,她唇角不由掠過一絲淺笑——今日此行,果然值得。】
【老太君眉頭皺得更深,東山先生於謝家有大恩,當年謝鴻在湖中落水,舊病不愈,也是得此人出手。】
【當年那次驚天巨變,也有其在背後指點。】
【東山先生看似什麼都沒說,隻留下一句話“登門求觀公子一副墨寶。”】
【其中之意,已經耐人尋味。】
【李南天目光灼灼地重新審視堂中少年。長公主鳳駕親臨,東山先生登門關注,這兩樁非同尋常之事,竟都係於這看似平凡的青衣少年一身。】
【他心中暗忖,莫非這少年真有非比尋常的本事?】
【謝原見此,眼中泛起喜色。】
【陳芝容對你笑盈盈道,“觀公子若有閒暇,不妨來琦陌春坊一敘。”】
【她沒有等老太君回答,便已經準備告辭離去,隻留下一句意味深長輕歎:“這謝家其實不來也挺好的。”】
【陳芝容離去,來如驚鴻,去似流雲。】
【老太君眼神一怔,久久無言。】
【謝軒看著這位長公主離去,眼神憤恨,區區一個庶子,今日竟能引得各方貴人輪番登場,生生將這謝家祠堂變成了他的揚名之地。】
【正堂內眾人若有所思。】
【諸葛間兩人也不再說話,隻是等著謝老太君最後的決定。】
【老太君坐在高堂,手握鹿頭杖,堂中燭火在她臉上投下深淺不定的陰影。】
【趙夫人幾次欲言又止,終是抿緊了嘴唇。謝人鳳麵色鐵青,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這時——】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沉寂。家仆慌張闖入,跪地稟報:“老太君,府外聚集了一群書院學子,還有圍觀的人,足有數百人,口口聲聲要見……老太君。”】
【諸葛間聞言,不由撫須輕笑。】
【“荒唐!”趙夫人拍案而起,“謝家豈容這些酸儒撒野?”】
【袁夫人冷聲問道:“都是些什麼人?”】
【家仆伏低身子回稟:“多是書院貧苦學子,九大姓子弟……倒是不多。”】
【“其中還有不少西廂樓的花魁娘子……”】
【“那還等什麼?”趙夫人廣袖一甩,“給我統統轟走!謝府門楣,豈是這些窮酸配踏的?花魁女子也敢來謝府,這裡可不是柳巷青樓那等醃臢地。”】
【家仆額頭沁出冷汗,顫聲道:“可……可是其中有幾位德高望重之人,其中有書院的金子歎老先生,許微先生……”】
【袁夫人問道,“那他們見老太君做什麼?”】
【她冷笑道,“這些人也敢說有麵子來謝府求情,就憑他們?也配來謝府討人情。”】
【眾人皆是沉默,對於這等變化也是始料未及。】
【堂中燭火猛地一顫,映得那下人麵色慘白。他瑟縮著又偷瞥了一眼靜立堂中的青衣少年,喉頭滾動,卻遲遲不敢再言。】
【“混賬東西!”趙夫人霍然起身,“再敢支吾,就扒了你的皮!”】
【那下人撲通跪倒,額頭抵著青磚急聲道:“回、回夫人,學子們並非求情……而是……”】
【他聲音越來越低,“而是自願替觀公子受刑罰,此刻都在府門外侯著。”】
【袁夫人再次一愣。】
【趙夫人再也無法忍耐,“好好好,真是反了天!”】
【李琴嵐怔怔望著堂中景象,指尖不自覺地摸上自己腿上綁著的壓裙刀。今日這鶴鬆堂內風雲變幻,那看似搖搖欲墜的少年,竟如江心一葉扁舟——任它風狂雨驟傾軋,卻始終未傾覆。】
【那襲青衣自踏入正堂起便挺直如鬆,縱使千夫所指,亦不曾彎折半分脊梁,李琴嵐已再難移開視線。】
【老太君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你身上。那視線如刀,似要剖開皮相直見筋骨。】
【你坦然迎上,不避不讓。】
【老太君緩緩移開視線時,手中鹿頭杖握緊了幾分。】
【這個未及弱冠的庶子、謝家禍兒,已然在無聲處……長成了可擎風雨的喬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