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內。】
【計日的桃樹上又多刻下了一百八十道劍痕。】
【浮生已度一載春秋,此地卻無四時更迭。】
【隻有一輪落日的夕陽,永遠懸在遠山之巔。】
【白衣少年高卷褲管立於清淺池塘,忽而俯身探手,待直起身時,掌心已擒住兩尾銀魚,鱗片折射著細碎光芒。】
【“小子,今日你我口福不淺。”他晃著手中銀鱗,笑意漫過眼角,“這老三的掌登黃粱夢中的魚和鳥,可不好抓,動用修為就從指間滑走了。”】
【桃木燃起的青煙嫋嫋升起,少年以劍為刃剖魚穿枝。火焰舔舐著銀鱗漸漸化作金黃,他忽然擊節而歌:“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在當今天下,能悠閒吃一頓魚肉,已是不凡。”】
【二先生見你仍在池心亭台靜坐沒有理會,也不生氣。】
【他目光落在你周身流轉的真氣上,三百日勤修不輟,你丹田氣海已由碧波汪洋。】
【此間靈氣竟比汴京皇城更濃稠三分,你還有體內的藥力相助,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修行之路,自觀海至九境璿丹,多少驚才絕豔之輩終其一生困守於此,如望天門而不入。】
【觀海一境,需將周身真元凝練如潮,於丹田之內聚成浩瀚之海。】
【資質駑鈍者,畢生難見滄海;縱是天資卓絕者,亦需數十載,方能引動潮汐。】
【二先生想起自己突破璿丹似乎也用了三四年時間。】
【而且,你不僅是修了武道,還兼修元神,同樣隻差一步便可成為陽神。】
【難怪當年夫子說過,“修行二字,對於真正的修道大材來說,便是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所謂境界,隻是凡夫俗子的難關,對於他們來說算不上什麼。”】
【二先生正自沉吟,忽見亭台之上風雲驟變。】
【少年衣袂狂舞,竟似化作桃花源的漩渦,萬千元氣如百川歸海,儘數沒入其身軀。那單薄身影此刻宛如倒懸的混沌漏鬥,吞儘靈氣不嫌多。】
【更令人驚異的是,這般鯨吞海飲之下,少年氣機非但沒有絲毫滯澀,反而愈發深不可測。】
【磅礴元氣入體,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而四方靈氣仍在不斷奔湧而來,竟在桃花源中掀起陣陣肉眼可見的靈氣潮汐。】
【二先生拍拍手,站起身來,有些奇怪,明明以謝觀的修行進度,元神應該早一步成就陽神。】
【想不到,今日卻是武道凝聚璿丹。】
【但見少年丹田處忽有金芒透體,如旭日初升。】
【那正是武道至高境界“璿丹”將成的征兆。此境武者,肉身幾近不朽:凡鐵加身自生金鳴,莫說尋常刀劍難傷,便是術法也難撼其分毫。】
【而海量的真元不斷壓縮坍縮,最終凝練成一粒混元金丹,便是璿丹。】
【璿丹既成,武者體內自生造化,氣息循環往複,如藏靈脈於身,真氣取之不儘。】
【璿丹千變萬化,可凝兵甲護體,亦可離體攻伐的兵器,斷肢重生不過等閒,能生白骨。】
【除非斬下頭顱,否則極難徹底誅殺。】
【武道九境的武者,世人尊稱為“武神”。】
【少年一聲清嘯,震動整個桃花源。】
【他上身衣衫儘碎,露出如玉肌膚。左肩處一尊金色佛陀虛影盤坐,梵音陣陣;右肩則纏繞著漆黑魔槍紋路,蒸騰的魔氣在身後凝成猙獰鬼麵,佛光魔焰交織,互不侵擾,又逐漸融合。】
【二先生笑了一聲,“有趣,金剛不死身配玄胎魔勁,這般水火不容的功法,竟被你煉成了,難怪你能進展如此之快。”】
【少年眼神逐漸清明,身上的玄妙逐漸收回。】
【此刻細看,他通體肌膚竟如羊脂白玉般瑩潤,身形也拔高三寸有餘,體內在竅穴有了不一樣的變化,在手臂和下腹憑空多生了六出竅穴。】
【凝聚璿丹之後會自發調節你的身形,是和你渾身的真元最佳狀態。】
【二先生見你興致勃勃的眼神,用腳邊踢起一個桃木枝條。】
【“再來試試?”】
【你正有此意,輕輕一躍,便立在空中,如同踩在實處,經脈之中如同河流奔騰,似乎有取之不竭的真元。】
【三柄玄黑魔槍自你背後凝現,槍身纏繞著血色魔紋。你屈指輕彈,魔槍破空時竟發出厲鬼哭嘯之聲。】
【你緊隨其後,體表琉璃佛光一蓋,隨著你合十俯衝,一尊三丈琉璃佛陀當空顯化。佛掌與你動作渾然一體,帶著碾碎山嶽之勢轟然壓下。下方桃林儘數低伏,漫天落花在氣浪中碎成齏粉。】
【白衣少年卻不退反進。手中桃枝輕旋,囚住五道劍意,將魔槍絞得粉碎。一道雪亮劍光逆天而起,竟在佛掌陰影中撕開一線天光。】
【白衣少年拔劍而起。】
【一人在空佛手向下,一人劍光衝天。】
【最後,大佛消散……】
【一個白衣身影緩緩落下,手中桃枝斷成兩截。】
【二先生微微一笑,“不吃魚?”】
【你的身影在不遠處再次凝聚,悶悶道,“修煉!”】
【一年時間已過,還有四年光陰。】
【需要躋身陽神,凝聚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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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以南的官道上,五道身影踏碎晨露一路而來。
離汴京也就五十裡地。
當先一騎白馬如雪,鞍上白衣僧人麵若冠玉,廣袖隨風翻卷如雲。
胖和尚牽韁馬繩,汗珠在戒疤上閃著油光,渾身大汗淋漓,光這上半身的大肚子。
魁梧僧人身負經幢,精鐵打造的幢杆壓得官道石板微微下陷。
最前開路的瘦僧手提樸刀,刀柄纏著褪色的血布。
這便是一行四僧。
而隊伍末尾,灰衣老僧步履沉穩,每步踏出,腳下竟有殘影——正是名震天下的蓮池大師。
一行隊伍看似走的緩慢,實則一日能行三四百裡路。
蓮池走在最後麵,卻一直沉默。
這時!
騎在白馬上的白衣僧人,勒住馬頭。
眾人停下腳步。
“籲,徒兒們,你們看天上。”
雲層洞開處,四座天門巍然矗立。琉璃為階,瓔珞垂簾,門內隱約有梵唱與道韻交織。
走上前麵手中拿著樸刀的僧人,眸中精光一閃,有著凶狠之氣。
“師父,是佛門之中記載的天門,三千年前我佛宗不顯,道門、魔門、還有那位乾元女帝飛升而去。”
“如今,終於輪到我們佛門了,這一世就該是佛門大興之日。”
牽馬的胖和尚聽後卻跌坐在地,袈裟沾滿塵土:“師、師兄糊塗!”
“飛升,你看隻有四道天門,也就是說隻有四個名額,天下多少人,大齊書院、長生天魔門、三真一門,還有一個夫子虎視眈眈,哪裡輪得到我們佛宗。”
樸刀僧惡狠狠看著胖僧人,“那你說怎麼辦?”
胖僧人見此臉色緊張,吞了吞口水,腳步後退了半步。
“師兄,要不我們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