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安緊捏拳頭,眉間皺起,腦中快速思索著應對之策——
聞家世代勳貴,牽連錯綜複雜,利益關係更是無數。皇帝若想誅其九族,朝堂必生動蕩,難保不會逼反某些利益相關的世家。
可輕罰,又難以向天下百姓交代。
他要是出言偏袒聞氏,按皇上的性子,定會疑心太子的確勾結其中。
如今二皇子在宮,雖是個病秧子,可也是正經皇子。
再加上愉貴妃腹中胎兒不日將生,朝中不少三皇子的舊黨都蠢蠢欲動。
要是誕下皇子,更是會針對太子。
他要保太子穩住地位,也要保聞淺。
段知安抬眼看了一眼龍椅之上,皇帝眼中殺意未消。
這怕不是他三兩句就能轉圜的。
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皇帝轉頭看向他,冷冷道:“太師好似還有要說的?”
段知安沉默片刻,緩緩開口:“國無法不立,邊關將士死傷無數,百姓門戶處處哀鴻。聞氏定是死罪難逃......”
他頓了一下,又說:“但聞氏百年大族,諸多世家與其同氣連枝,其中不乏與皇室的姻親聯脈......若論以連坐,恐會增生動蕩。”
皇帝盯著他,目光如刀,沉聲道:“太師是在替聞氏求情?還是舍不得拔掉太子這跟羽翼啊?”
皇帝這話中顯露的不滿,已是很直白。
寧祉仍跪著開口:“父皇,太師絕無此意。”
段知安緩緩垂首:“臣......的確是在為聞氏求情。”
朝中頓時開始議論紛紛,寧祉也轉頭看向他,十分詫異。
二人視線交錯了一瞬,段知安又說:“但臣,隻為聞氏一人求情。”
無人知曉他為何,為誰求情。
朝臣紛紛露出不解之色,但都噤聲靜待皇帝開口。
殿中死寂,皇帝眼神冷冽,似在權衡。
他不在意段知安在為誰求情,隻是在斟酌他方才說的話。
聞氏家族旁支多不勝數,姻親利益更是牽扯一大堆重臣。
這是先皇還在時,就想拔掉的一根刺。可實在難找機會根除。如今有了機會,但其枝葉脈絡又伸到了皇家來難以割舍......
若真按連坐論罪,恐怕臣子之心將不保。
太子若是借機起勢,篡權奪位......
他思慮一番後,緩緩開口。
“封聿關一戰,聞氏主將聞子淵,臨陣脫逃。聞氏私鑄兵器,證據確鑿。國不可無法,朕亦不能姑息。但念其祖上侍奉先帝,忠心耿耿,其後世不恥,實乃家門不幸。為安先人,可免其株連死罪......”
“傳旨,聞國公府上人等,擇日問斬,削世襲爵位,族中女子流放嶺南,男子廢籍充軍,後世不得入宮,入仕。其餘相關人等,一經查出可自行決斷。此案交由太子查辦。諸卿務必全力協助,不得有誤。”
寧祉拱手道:“兒臣接旨!”
殿中群臣拱手齊聲道:“皇上聖明!”
段知安心緊了一下,不發一言。
族中女子,雖無死罪,可流放......
群臣緩緩退下,隻有他還站在原地。
“太師為何不退?”
“皇上還未應允下官,可否饒過一人。”
“朕方才的旨意已是給了刑部寬限之措,難道太師想保的,是聞國公本人?或是對朕的旨意有不滿?”
“並非如此,皇上決斷聖明。隻是那人,恐難以承受流放之苦。”
“如此聽來,是個女子。”
皇帝的話沒有起伏,心裡卻有了思索。
聽聞段知安與聞氏一個嫡女沾親帶故,聞家設宴時,還出手解圍。
果不其然,段知安拱手道:“臣想懇請皇上,饒過平南侯府世子妃,聞淺。”
“聞淺?”
皇帝目光深沉,手指輕叩著龍案,緩緩道:“她可是與你,沾親帶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