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北欽王府。
簷角雨水連成線,霧氣自遠山而來。
整座王府籠在一層氤氳冷意中。
府內上下皆在忙碌,陳列喜物,迎親的嫁衣、鸞轎、紅緞錦被一樣不少,仿若再過幾日便要迎新婦入門。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喜字盈門,府上的人卻沒有太多喜色。
這滿府紅妝,反倒襯得這天色更加沉鬱。
廊下的風凍得人指尖發僵,嬤嬤與蓉兒站在廊下,望著以往薑娩留下的痕跡,心中難掩惆悵。
“嬤嬤,你說王爺究竟怎麼想的?這王妃之位明明就該是薑小姐的。”蓉兒低聲嘟囔。
嬤嬤沒有回話,隻歎息:“這藍花楹都還沒開呢......”
蓉兒仰頭看那低垂天幕,烏雲壓頂,寒意透骨。
她咬唇不語,隻覺得心口堵得慌。
正感慨間,忽聽得門外傳來馬蹄聲,驚散霧中寒鴉。
“王爺回府了!”有小廝奔來報信。
眾人連忙退避,隻見蕭珩之踏步而入,麵色冷峻,眉頭緊鎖,對四周的喜慶裝飾視若無睹。
邊走邊撂下一句:“把這些東西都拆了。”
說完便直往薑娩寢屋去。
屋門未上鎖,他抬手一推。
裡麵陳設依舊,連那日他親手替她挑的團扇,也還倚在床榻一隅。
什麼都在,唯獨她離開了。
蕭珩之靜靜站著,忽覺胸口一悶,像有什麼哽住了。
片刻後,他猛然回身,“砰”地一聲將門狠狠合上。
風大了些,廊簷雨勢更急,吹得朱紅燈籠輕輕搖晃。
他剛走入前廳,宮中太監便入內。
那人披著鬥篷,手中捧著一封紅綾包金的請柬,聲音尖細而平穩:
“啟稟王爺,太子殿下與遲家小姐大婚已定,婚期立春,特命奴才送來婚柬。”
蕭珩之眉眼未動,隻是低頭接過那喜帖。
上麵寫著寧祉與遲鈺的名字,婚期定在立春那日。
他唇角緩緩揚起,笑意卻無半點溫度。
“立春……”他喃喃低語,“倒真是好日子。”
他負手立於階前,任冷風裹著細雨吹麵。
“薑娩。”
“這便是你前世今生都念念不忘的太子殿下。前世你為他葬了心,這一世,他照樣要娶旁人......”
正出神間,站在一旁的內侍太監忽又上前一步,陪著笑臉,曲著腰小心討好道:“奴才聽聞,太後也在為王爺擇吉定期……王爺與聞茵姑娘,天作之合,奴才今日也算是沾上喜氣了……”
話音一落,院中落針可聞。
蕭珩之的譏笑尚未褪儘,臉上卻一寸寸收了神色。
那點諷刺薑娩的氣力,也在此刻徹底崩塌。
他說寧祉辜負她。
可他自己,又好到哪裡去?
風更緊了些,雨水一滴一滴,砸在他掌心的喜帖上,印出一圈圈漣漪。
蕭珩之看著內侍太監,冷冷道:“公公說這些,是想在我這討要些好處?”
話說得如此直白,倒讓公公臉上有點掛不住。
“奴才是賀喜王爺,不敢討要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