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侯府......”
“與他和離......?”
這四字輕飄飄地落下,聞淺被驟然釘住。
她怔怔地看著段知安,一時說不出話來,眼中的淚水尚未褪去,隻是更沉了。
屋外風吹竹影輕晃,簷角水珠滴答墜落,無聲催促她給出一個答複。
“和離……”
她喃喃重複,聲音低到幾不可聞。
段知安靜靜看著她,眼底那點深藏的情緒,就快要從風雪中溢出來。
良久,聞淺輕輕搖了搖頭。
“舅舅,我知你是為了我好……可我……”
她止不住去想,從前在平南侯府的日子。
成婚之初,侯府中人對她頗多輕慢,說她手段不恥,不配當世子妃。
侯夫人雖不在明麵上給她難堪,卻常在暗中冷對。付姨娘、李蓁蓁更是針對她,管家嬤嬤都沒給她好臉色。
甚至連丫鬟下人也常不聽她吩咐。
昭明寺那日,假孕一事被傳出後,整個府上皆是冷眼看她。
但李知景卻未曾出言苛責,隻叫她回世子府後就彆再去侯府,旁的事不要多想。
“知景......他不一樣......”
她記得李知景曾替她擋下姨娘的鞭子,親手為她上藥,凱旋時為她帶回的小玩意......
她也記得在她失眠時,他帶她出門散心。
空無一人的街頭,她第一次吻了他。
那些點滴都曆曆在目,是她一想到,就會覺得心裡一陣暖意。
所以隻要李知景待她好。
縱使侯府待她千般萬般不好,她都能承受。
一想到這,她搖頭道:“知景是性子淡了些……可他待我很好,否則他也不會為了保全我,身赴封聿關。”
“而且......他是我喜歡的人......”
段知安的眉眼微動,沉默了一瞬。
他什麼也沒說,隻伸手輕輕替她攏了攏落下的碎發:“彆想了,好生歇息。”
聞淺點點頭。
殿外簷角水珠滴落,響在耳中冷冷清清。
段知安將她安撫後,輕聲出門,負手立於廊下,卻久久未離去。
他記得她小時候有次病重,也這般縮在榻上。
拽著他兩根手指,喊他“舅舅”一聲,嗓音嬌軟,如一把細鉤勾著他心尖。
隻是那時候,他不曾想過自己會栽在這她身上。
......
他低聲道:“去吩咐內司登冊,侯府將起休書……暫不封。”
隨侍一愣,並未多問,低聲應下。
段知安心知,聞淺一旦認了關係,哪怕心裡有再多苦楚,也從不會主動掙脫。
何況她心裡,是有李知景的。
可平南侯府今日那番話,他一個字都聽不得。
她不該再留在那種地方任人踐踏。
平南侯府,也不配得到她的孩子。
隨侍到內司後,按段知安吩咐直接給廷禮司司正上報。
“太師吩咐,有侯府將起休書一封,請大人留意。”
廷禮司長史一聽是太師吩咐,便即刻去上報給了司正苟懷遠。
苟懷遠客氣道:“既是太師吩咐,下官定會直接批紅,絕不拖延。隻不過......”他頓了頓又問,“官家婚配極少休妻,下官任職多年都是登的成婚冊子,又尤其是侯府此等高門......不知太師可有說明,是哪家侯府?”
“大人隻管照辦,旁的事還請莫要多問。”
見問不出話來,苟懷遠也不再多嘴,隻是心裡依然打起了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