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翻的泥土氣息混合著汗水的鹹澀,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形成一種奇特而堅韌的生命味道。
荒蕪的溝壑被填平,頑固的荊棘被連根拔起,一道道精心開掘的溝渠如同大地的血脈,將遠處雪山融水引入乾渴的田壟。
最初播下的種子,怯生生地頂開了堅硬的地表,在涼州灼熱的陽光下,頑強地伸展出稚嫩卻充滿力量的翠綠葉片。
風吹過,那成片搖曳的新綠,宛如大地複蘇時最深沉的呼吸。
劉盈的目光,卻從未僅僅停留在這些新生的田壟之上。
他心中有一張更大的圖卷正在徐徐展開。
流民之中身強力壯者,被迅速編入軍屯。
每日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低沉而雄渾的號角聲便準時刺破涼州清晨凜冽的空氣,響徹一座座新築營寨的上空。
“開——工!”
督造官粗獷的吼聲如同炸雷。
無數精壯的漢子赤著古銅色的上身,肌肉在晨曦中賁張如鐵。
他們喊著整齊劃一、撼天動地的號子:“嘿——喲!嘿——喲!”
巨大的夯石被繩索牽引著,一次次被高高拋起,再挾著千鈞之力狠狠砸下。
每一次撞擊,都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大地為之震顫。塵土飛揚,遮天蔽日,汗水順著他們黝黑發亮的脊背溝壑肆意流淌,在揚塵中衝刷出一道道泥濘的痕跡。
在無數雙布滿老繭的手的勞作下,在號子與夯土的轟鳴聲中,一座座棱角分明、牆體厚實的新城,如同從大地上生長出的鋼鐵堡壘,以驚人的速度在涼州大地上拔地而起。
它們所在位置,都是劉盈精心挑選,如同一個個冰冷的楔子,深深地、決絕地釘入了犬戎世代賴以遊牧的核心區域。
——
剛剛經曆大敗的匈奴、犬戎聯軍,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因為劉盈直追白狼王,冒頓單於又沒有及時支援的原因,犬戎一方對此頗有微詞。
若非雙方還要報團取暖,共同應對大漢天子劉盈,冒頓單於甚至動了取代白狼王的心思。
“單於果然老當益壯,當時跑得真快,留下本王差點被劉盈殺死!”
白狼王開口便是老陰陽人了,暗諷冒頓單於不顧盟友,隻想著自己逃命。
“白狼王才是年少有為,比那劉盈大不了幾歲,卻非要特立獨行,跟本單於分開跑!”
“就算是本單於想要支援,卻也追不上你啊!”
冒頓單於反唇相譏,令白狼王麵色鐵青,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嘲諷了。
“咳咳!單於、大王,咱們現在可都有共同的敵人!”
“這才過了多久,便又有不少漢人前來咱們的地盤。”
“還請二位以大局為重,莫要臨陣內訌啊!”
接任騰格裡大祭司的青年,趕緊開口規勸。
“納芏爾,你倒是會說話!”
白狼王瞪了手下一眼,他此舉也是為了爭奪話語權,總不能一直被冒頓單於牽著鼻子走。
“屬下知錯,請大王莫怪!”
納芏爾趕緊道歉,冒頓單於則冷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