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王的話,深深刺痛了阿古達的心。
他按著刀柄的手,鬆開了,又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腦海中閃過母親擔憂的麵容,閃過妹妹瘦弱的身影。
背叛的恥辱感和對生存的渴望在他心中激烈交戰。
白狼王繼續道,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催眠的力量。
“阿古達,呼延格,這不是背叛草原,這是為了犬戎!”
“冒頓單於把我們當棋子,當做炮灰!他才是背叛了盟約的人!”
“我幾次提醒,他都熟視無睹且剛愎自用!他無法帶領我們對抗漢人的詭計,反而將我們拖入絕境。”
“我們隻是在自救!用他的頭顱,為我們犬戎換來喘息之機!”
他伸出手,指向平戎城的方向,又指向冒頓單於營帳的方向。
“漢人劉盈,狡詐如狐,但他的城牆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一個不用正麵硬撼,而是用智謀和勇氣,去擒獲最大獵物的機會!這才是狼群真正的狩獵之道!”
夜色漸漸籠罩草原,白狼王的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
呼延格沉默了,蒼老的臉上最終浮現出一種認命的決然。
阿古達狠狠一跺腳,咬牙道:“乾了!為了族人!但大王,咱們該如何擒獲冒頓單於?”
白狼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屬於獵食者的弧度。
“計劃?就從‘盟友’的慰問開始吧。”
“呼延格,你帶人,把我們最後那點珍貴的馬奶酒和風乾肉,送去單於大營。”
“就說本王,感念單於白日出兵相助,雖未竟全功,但恩情銘記於心,特來慰問,並請教接下來,該如何共度難關。”
他看著兩人,眼神銳利:“記住,我們是去訴苦的,是去尋求庇護的,是去表達友情的!直到,我們的獠牙,咬住他的喉嚨!”
平戎城在暮色中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年輕的白狼王,正帶領著他饑餓的狼群,將目光投向了曾經的草原霸主,準備進行一次驚世駭俗的狩獵——為了生存,不惜一切。
——
既然決定好了背叛盟友,白狼王便製定了精密的計劃。
呼延格帶著精心挑選的禮物,幾皮囊上好的馬奶酒,還有部落裡僅存的、熏製得恰到好處的風乾羊肉。
以及一隊精悍,卻刻意顯得疲憊沮喪的護衛,踏入了冒頓單於戒備森嚴的大營。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劫後餘生的焦躁感。
匈奴士兵們臉上殘留著白日的疲憊和被曬傷的痕跡,看向犬戎人的眼神混雜著輕蔑、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氣。
似乎是犬戎沒能守住草場,才引來了漢人的築城。
殊不知白狼王提醒過多少次,可剛愎自用的冒頓單於始終選擇充耳不聞。
冒頓單於的金帳燈火通明,這位草原霸主斜倚在鋪著華麗熊皮的矮榻上,臉色已不複攻城時的暴怒,反而帶著一種深潭般的平靜。
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掃過呼延格和他帶來的禮物時,銳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
“老臣呼延格,奉我族白狼王之命,叩見偉大的冒頓單於!”
呼延格深深彎腰,姿態放得極低,聲音裡充滿了恰到好處的感激與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