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敬如此態度,引得倭國君臣緊張不已。
“如今,若要請動水師來援,勢必繞不開趙王殿下。他若記恨貴國此前與北逆糾纏不清,遷怒於人,不肯發兵,甚至提出些……嗯……非分要求,如索要貴國某地作為報仇之基業,屆時婁敬人微言輕,恐怕也難以勸阻啊!”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既點明了“困難”,又暗中威脅了一把——請我們幫忙可以,但代價可能很大,而且是因為你們自己沒用才導致這個局麵。
看著南朝君臣更加蒼白的臉色,婁敬忽然話鋒一轉,顯得意興闌珊,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罷了罷了!看來貴國終究是無法完全信任我大漢。既然如此,婁敬也不便強求。反正我婁敬一人留在此地,與諸位共進退便是。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吧。我也樂得輕快,不必再為此事奔波操勞了。”
說罷,他竟真的找了個席位坐下,閉目養神,擺出一副徹底“擺爛”,聽之任之的姿態。
這一下,南朝君臣徹底慌了神!
婁敬是他們現在唯一的指望和與漢朝聯係的紐帶,他要是擺爛,那就真的全完了!
想想村野治保得勝之後會如何對待他們這些“叛黨”,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當漢朝的狗,或許還能苟延殘喘;要是落在村野治保手裡,絕對是死路一條,甚至生不如死!
兩害相權取其輕!
幾位重臣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刻圍上前去,對著婁敬又是作揖又是哀求:
“婁大人息怒!我等絕無懷疑大漢之意!”
“是啊是啊!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際,唯有依靠大漢天兵方能存活!”
“還請婁大人不計前嫌,萬望辛苦一趟,前往對馬,說服趙王殿下發兵!無論……無論趙王殿下有何要求,我們都……都好商量!”
就連那天皇也再次哭求:“義父!全靠您了!”
婁敬被他們“糾纏”得“無可奈何”,幾次推辭不過,最終才長歎一聲,勉為其難地答應。
“唉!也罷!既然陛下與諸位大人如此信任,我婁敬便豁出這張老臉,為了兩國邦交,為了貴國百姓免遭塗炭,就走這一遭吧!成與不成,實在不敢保證。”
南朝君臣聞言大喜過望,衝著婁敬千恩萬謝。
天皇親自率領群臣,將婁敬恭送到吉野港口,那位風韻猶存的太後果然也來了,看著婁敬的眼神複雜莫名,進而欲言又止。
婁敬心中暗笑,麵上卻是一片悲壯凜然,對著送行眾人拱手道:“諸位放心,婁敬必儘力而為!望諸位堅守待援!”說罷,轉身登上了南朝向導的小船,揮了揮手,仿佛奔赴龍潭虎穴。
船離岸漸遠,婁敬看著吉野山莊在視線中變小,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
“總算是脫身了……這龜兒子的義父,誰愛當誰當去!”
他當然沒有直接前往對馬島去找劉如意,小船在海上繞了一個圈,徑直朝著另一個方向——那艘停泊在遠方、如同海上宮殿般的大漢天子樓船駛去。
他需要立刻麵見陛下,稟明倭國最新的局勢,並請示最終的戰略意圖——這援兵,到底是真派,還是假派?這盤棋,陛下究竟打算下到哪一步?
——
碧波萬頃,大漢天子的樓船如同海上的移動宮闕,安靜地停泊在遠離喧囂的海域。婁敬乘坐的小船靠攏,他順著舷梯登上甲板,立刻被引至劉盈所在的艙室。
艙室內,劉盈正與陳平對弈,樊噲則在一旁擦拭著他的佩刀。
見婁敬進來,劉盈並未抬頭,隻是淡淡道:“婁卿辛苦了。吉野那邊,情況如何?”
婁敬躬身行禮,將倭國內戰的最新局勢,村野治保如何詐降取勝,南朝如何損兵折將、陷入恐慌,以及自己如何被天皇哭求、甚至提出以母相贈的荒唐提議,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彙報了一遍,沒有絲毫隱瞞。
當聽到天皇之母對婁敬“含情脈脈”時,樊噲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揶揄道:“好家夥!老婁,可以啊!差點就成了倭國天皇的野爹了!這輩分蹭蹭往上漲!”
陳平也撚須輕笑,目光中帶著調侃:“婁大人寶刀未老,風采依舊,竟能引得異國太後傾心,佩服,佩服。”
婁敬的老臉瞬間漲得通紅,又羞又惱,對著兩人吹胡子瞪眼:“樊噲!陳平!你們兩個老不正經的胡說什麼!我婁敬一心為國,忠君之事,豈會有那般齷齪心思!陛下明鑒,臣絕無此意!”
劉盈落下一子,終於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婁敬,語氣平淡地問道:“婁卿,朕倒覺得,若真能將倭國太後收為妾室,於穩固倭國局勢,或許大有裨益。卿,果真無意?”
婁敬嚇得差點跳起來,連忙擺手,急聲道:“陛下!萬萬不可!此非人臣所為!更於禮不合!臣絕無此心,此生能侍奉陛下左右,已是臣莫大榮幸,豈敢再有他念!那倭國太後……唉,不過是其子昏聵,病急亂投醫罷了,作不得真,作不得真!”
看著婁敬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劉盈這才微微一笑,不再逗他。他目光轉向海圖,手指輕輕敲擊著倭國的位置。
“支援之事,不急。”
劉盈的聲音恢複了冷靜和深邃,“那天皇手下雖敗了一陣,但根基猶在,舊公卿們盤踞多年,勢力盤根錯節。此刻我們去救,他們感恩有限,反而會覺得是交易,是理所當然。等一等,等到他們山窮水儘,絕望透頂之時,我們再伸出援手,他們才會將我們視為唯一的救星,才會心甘情願地付出任何代價。”
陳平點頭附和:“陛下聖明。雪中送炭,遠勝錦上添花。且讓那村野治保,再多背負些惡名。”
劉盈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村野治保弑殺前任天皇的罪名,尚未坐實。若他再背上逼殺現任天皇的惡名……朕很好奇,這倭國境內,還有多少人會真心擁戴他?”
他的話音雖輕,卻讓艙室內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