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他們被有意無意地隔離在帝國的權力體係之外。
沒有預想中的官職封賞,沒有參與地方事務的資格,甚至連結交中原權貴都受到無形的限製。
他們就像被圈養起來的珍禽異獸,看似被保護,實則被邊緣化。
尤其是那些村野治保的舊部將,曾經在戰場上與漢軍廝殺,如今卻發現自己畢生追求的武功、權謀,在中原這片廣袤的土地上毫無用武之地,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們倍感煎熬。
這種強烈的失落感,使得倭人們逐漸轉化為不滿和憤懣。
一些自恃有功,不過是伺機投誠的倭人豪族首領,開始聯名上書,言辭懇切又帶著幾分試探,向皇帝劉盈請求“賜予一官半職,以效犬馬之勞”,哪怕是最低級的官吏也好,至少能讓他們感覺到自己並非完全被排斥在體係之外。
然而,這些奏章如同石沉大海,劉盈壓根不予理會,仿佛從未收到過。
此時,負責監國的代王劉恒,雖然身為天子兄弟,以仁厚謹慎著稱,但原則性極強。
劉恒注意到了這些紛至遝來的請求,他並未請示遠在倭地或巡狩四方的劉盈,直接以監國的名義,給了一個官方、正式且無可辯駁的回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大漢選官用人,自有法度。今四海升平,欲入仕途者,無論出身貴賤,皆需通曉經義,通過科舉考試,方得晉身之階。”
“此乃公平之道,亦為國本所在。爾等既已內附,便為大漢子民,自當遵守漢法。若真有才學,何不與天下士子同場競技?”
“若妄想不經考核,憑舊日資曆便獲官職,豈非僭越禮法,視朝廷**如無物?”
這番義正詞嚴的答複,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倭人豪族最後的幻想。
他們這才明白,劉盈所謂的“優待”,本質是“圈禁”;所謂的一視同仁,意味著他們連憑借特殊身份走捷徑的機會都沒有。
科舉?
對於連漢字都認不全、儒家經典更是一竅不通的他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感覺遭到欺騙和羞辱的倭人豪族,絕望之下,開始走向極端。
既然無法融入主流,也無法獲得權力,他們便試圖在自己有限的範圍內,重建往日的權威。
其中幾支被安置在同一縣城附近的豪族,在幾個原村野治保部將的串聯下,暗中勾結了當地一個貪財且野心勃勃的縣令。
他們利用帶來的部分金銀財寶,賄賂縣令,許以重利。
縣令利令智昏,與他們達成默契:豪族們利用其宗族力量,協助縣令控製縣內基層,壓製可能的不服聲音,並上繳“額外”的賦稅。
作為回報,縣令對豪族們在其聚居地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他們私設刑堂、無視漢律、甚至擁有小規模的私人武裝。
很快,這個縣城幾乎成了“國中之國”。
漢朝的法令在此形同虛設,倭人豪族成了實際上的土皇帝,欺壓原本的漢人百姓,強占田產,為所欲為。
他們幻想著以此為基礎,逐步擴張勢力,甚至天真地認為,天高皇帝遠,隻要打點好縣令,就能長久地關起門來做他們的土霸王。
這種扭曲的反抗,是他們維護自尊的最後方式,也是走向毀滅的加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