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一晃影,良十七已然追出。
不料稍稍平靜的湖麵又起漩渦,沿岸新一重浪牆拔起而起,遮天蔽月。
三隻妖獸徹底被拖入水底,隻來得及看到被淹沒的一簇尾巴。
隨即,浪牆轟墜。
連飛濺的水珠都似乎連綴成網,凜凜閃爍著寒芒,要將二人裹挾淩遲。
卓無昭深吸一口氣,電光石火,他拽住良十七肩頭急退。
水色將他臉頰割開小口,血色很快消融。
漫天的銀白在眼前炸開,澎湃洶湧。
卓無昭甚至不知道退了多遠。木葉折斷,鼻尖滿是濕潤的氣息。
呼嘯的風浪在腳下咆哮,翻滾,終於漸漸止息,變成餘沫,將岩石泥土衝刷得乾乾淨淨,還留有數條蹦跳的魚。
那艘烏篷船早就不堪重負地散了架,片片浮木飄零。
靜謐之後,寒意蔓延。
天水儘頭依稀有一道細長的黑影閃過,消逝。
“你怎麼樣?”良十七站定了,轉身看見卓無昭一張臉發白,虎口處鮮血淋漓,不由得關切。
卓無昭搖搖頭,靈氣流轉間氣色恢複不少,浸濕的衣物也迅速乾燥,隻是手腳還冰冷。
良十七見他無事,心裡鬆一口氣,目光逡巡“嗯?那頭蛟哪兒去了?”
“我來拿魚時,它就不在了。”卓無昭將刀收回背後,又盯著岸邊的殘枝斷木,似乎有了想法。
良十七循著他的視線眺去“你彆說你要遊回去……嗯?這麼遠,我也做不到。”
“我可還沒有說話。”
卓無昭想了想,又開口“現在敵我不明,在水裡遭遇襲擊太危險,還是等明天吧。宿懷長他們見不到我們,總要想法子來找的。”
“也隻能這樣。”良十七顯得有些惆悵,“我現在倒開始羨慕付師姐了,她天生就適合修習避水訣。”
“是玄山的師姐?”
“是我本門天武道的師姐,不過她是悼師叔的弟子。他們那邊就流行劍上掛穗來著。”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選了塊開闊地方,各自撿一些乾柴,架堆生火。
這對良十七倒並非必要。隻是他深知人族脆弱,即便是修仙士,稍有鬆懈,就容易被天地水火之邪入侵,說倒就倒。
更遑論是由靈氣特意篩選、引導的自然之力,致命意圖更甚。
當然除此之外,夜色裡,火光本身就是一種信號。
火焰燃起,照暖了卓無昭的臉。
他的眸子像是永遠不會透明的海,浮光又如天星。
良十七在他對麵,以手枕頭,遙遙地注視著月。
誰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或者是根本什麼都沒有想。
長夜在流逝。
萬籟俱寂中,遼闊湖麵忽然傳來斷續聲響。
這音調低沉滯澀,既不算動聽,也不算陰森。良十七坐起來,凝神聽了半晌,才意識到那是在模仿先前狐狸所唱的調子。
大約是久無回應,唱調子的聲音快了幾分,也大了幾分,磕磕絆絆卻也假裝輕快。
良十七看了卓無昭一眼,卓無昭點點頭,用土沙撲滅了式微的火堆。
一切陷入月色。
岸邊,哼唱還在繼續,大團黑影來回繞著圈子,在水下遊移。
它見到了島上的火焰熄滅,周身的浪潮都更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