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一會兒了,不想睜眼。”卓無昭直了直身子,看著紙花,他的眼神柔和不少,“多謝你。”
“你我同鄉,你又是後輩,我自該照拂。”
白無聖應得輕巧,沉默了一會兒,他道:“接下來你有何打算?還要去蜚州?”
“我會繞路。”卓無昭看著白無聖,認真道,“你不讓我從這裡過,是不是因為這裡有陣術?陣眼就在城中?”
紙花靜靜地飄著,沒有回答。
卓無昭覺得自己聽到一聲比風更輕的歎息。
但這並不真切。紙花起伏,在漫長的、深沉的暮色裡,它分明無瑕。
連明月都被翻湧的雲層掩去。
卓無昭望著前路,似乎有點兒迷茫,不管如何,他仍決定動身。
白無聖叫住他。
“你,與我同行吧。”
卓無昭怔了怔。
下一刻,他揚起嘴角,笑了笑:“帶路。”
“你啊……”
紙花不與他計較,無聲遠去。
大道蒼茫。
卓無昭追逐著紙花,路途在變換,山巒起伏,又或一馬平川。
遙遙地,遠處出現林木、田舍,看起來像是個偏安一隅的小聚落。
隨風而來的是濃烈的血腥味。
卓無昭臉色霎忽白了幾分。視線裡,前方屋簷、樹叢間,赤色、青色、金色……一雙雙、一對對針尖似的亮,明明滅滅。
是妖的眼睛。
長袍之下,卓無昭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刀。
見到白無聖後,他一直避免暴露這把刀,不止是因為要貼近翠微子的行動習慣,還因為這把刀本身。
即便“父親”將他藏得很好,也不能保證“哀骨”一脈,對他一無所知。
何況從“父親”以往的叮囑中,卓無昭能感到“哀骨”的不一樣。
他們似乎並不服從“父親”。
在與白無聖的交談中也能看出,他們對於古城的輕蔑。
卓無昭不想他們成為變數,更不想自己落在他們手中,成為更大的變數。
隻是他一開始的計劃,已經徹底不通。
現在,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總算是混進去……
更加刺鼻的味道撲麵,讓他無法再想下去。
他克製著,讓握刀的手放鬆,像尋常一樣攏著袖子,手還是掐得很緊。
紙花還在他眼前,可他快看不見了。
血流成河,屍骸遍地。
他隻看到那一簇簇血肉,滾落的燈燭,火光燃起,被飛撲來的妖影迅速撲滅。
好安靜,連慘叫也沒有。
黎明前夕,黑暗無邊無際。
卓無昭恍惚回到當年,記憶裡,“父親”來迎接他的那一日。
他從“人”變成“魔”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