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文瞬間瞪大了眼睛,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眾人見狀,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
周子文卻滿不在乎,順勢拎著濕漉漉的褲襠轉圈,模仿教坊司胡姬的胡旋舞步,腰間玉帶扣‘哢嗒’彈開,嚇得歌姬手忙腳亂去接,還笑著調侃道:“這酒漬倒是比江繡更彆致,明日便說是京城流行的潑墨褲。”
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酒過三巡,宴廳裡推杯換盞聲、談笑聲交織一片。
周文彬保持著幾分清醒,臉上微紅,放下酒杯,目光畢恭畢敬地看向黃同知,雙手抱拳說道:“黃同知,眼下黑風山匪患肆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同知大人此次前來,必定已擬定周全計劃。下官願全力配合,還望同知大人示下,具體該如何行動?”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如探照燈般聚焦在黃同知身上。
黃同知坐在雕花紅木椅上,右手輕輕捋著修剪整齊的胡須,指節無意識敲擊著錯金銀螭紋樽,樽底酒液隨波沉浮如卦象。
他微微點頭,端起樽輕抿一口,目光如炬,緩緩說道:“周縣令,我此番來前,便對黑風山匪患做了一番調查。我打算五日後出兵圍剿。不過,出兵乃大事,還需提前與府城通氣,確保萬無一失。”
周文彬欠身而起,拱手說道:“同知大人一路鞍馬勞頓,不如先休憩兩日,再商議圍剿細節也不遲。”
黃同知擺了擺手,略作思索後回應:“不必了,就定在後日辰時,咱們齊聚一堂,細細商討細節。”
周文彬連聲稱是,臉上堆滿笑意:“對對對,今日大人初至,咱們隻談風月。”
一時間,席間觥籌交錯,言語往來。
與此同時,身著輕紗的舞女們在廳堂一側翩翩起舞,舞步輕盈、身姿婀娜。
她們的曼妙舞姿與這表麵鬆弛的氛圍相互映襯,卻又隱隱透著幾分即將到來的肅殺之氣,給這場暗流湧動的相聚,添了幾分彆樣韻致。
宴散後,紅袖招屋簷驚雀,撲棱著翅膀飛向夜空。而在不遠處的房頂上,沈默席瓦而坐,將壺中黃酒一飲而儘,辛辣入喉,與這紅袖招內的喧囂形成鮮明的對照。
張豪跨出紅袖招時,簷角燈籠正被風扯得東倒西歪。紅紗麵拍在木柱上啪啪作響,暖黃燈光在青石板上碎成跳動的光斑,像撒了把搖晃的碎金子。
他抬手理了理衣冠,正準備乘轎回家——衣擺上的酒漬還帶著宴間的溫熱,卻被夜風灌進領口的冷意激得一顫。
突然,一名衙役神色慌張,踉蹌地從黑暗中衝出來,在張豪麵前一個急刹,險些摔倒。
衙役雙手呈上紙條,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打破了周圍的寂靜:“張縣丞,周縣令急召!”
張豪心頭猛地一緊,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接過紙條,借著燈籠那微弱昏黃的光展開。
紙條上的字跡如同冰冷的刀刃,瞬間劃破了他臉上輕鬆的神情。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臉色由紅潤變得凝重,嘴唇不自覺地抿成一條線。
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張豪迅速將紙條塞進袖中,對轎夫揮了揮手,語氣急促:“不去了,改道縣衙!”說罷,甩開大步,朝縣衙奔去。
匆忙間,一陣大風刮來,他的官帽被吹落,骨碌碌滾進了路邊的陰溝。
張豪又氣又急,伸手去撈,卻隻撈了一手汙水,官帽上沾滿了汙泥。
他隻能無奈地咒罵一聲,暗歎今日黃曆忌出行,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