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淬毒玄鐵壓向臨江城,白日喧囂被碾成齏粉。
紅袖招燈籠在夜風裡跌跌撞撞,暖黃光暈將脂粉香與酒氣揉成團,順著青石板路滾向巷尾,勾得達官豪客靴底生癢。
絲竹聲先一步漫出來,纏在門環上打了個結,待推門時便化作流水漫過腳踝。
廳內八寶琉璃燈正自鬥豔,光瀑傾泄處,老鴇鬢邊金釵忽被賞銀砸得歪斜。
那擲銀的公子尚不自知,眼睛還黏在台上舞女水袖間——紗衣透著火光,倒像是把春水裁成了衣,隨著樂聲在梁柱間流淌。
哄笑聲裡,周文彬已踏上三樓,雕花欄杆的陰影在他月白長衫上碎成殘鱗,倒比案頭青花瓷瓶裡的折枝牡丹更鮮活些。
\"醉月閣\"內,楊崇山的寶石刀柄正硌著紫檀桌麵。這位縣尉大人將青瓷盞在掌心緩緩轉動,盞底茶梗忽沉忽浮,倒像是他袖口銀線繡的雲錦紋活過來,在綢麵上掀起暗湧。
縣丞張豪鞋底快把地板磨出凹痕,每到門口便頓一頓,腰間玉佩與門環相撞,發出細碎的驚堂木響。他盯著燭火喃喃:\"黃同知該到了吧?這都戌初了。\"
“彆急,想必是路上耽擱了。”周文彬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試圖安慰張豪,“咱們此次請他們來,就是為了商討圍剿黑風山的大事,切不可自亂陣腳。黑風山匪患一日不除,臨江城便一日不得安寧,越是這種時候,咱們越要沉得住氣。”
話雖如此,他的眼神中卻也難掩一絲憂慮。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三人立刻停止交談,周文彬下意識地挺直了身子,楊崇山手中的青瓷盞微微一頓,張豪則快步走到門口,伸長脖子張望。
片刻後,黃同知那圓滾滾的身軀擠進門,腰間刻著狴犴圖騰的玉佩叮當作響,這可是朝廷四品以上官員特有的標識。
他滿臉笑意,一邁進門,便雙手抱拳,上半身微微前傾,行了個標準揖禮:“文彬兄,叨擾了!方才來的路上,我瞧城內集市人潮如織,商鋪鱗次櫛比,煙火繁盛。文彬兄把臨江城治理得井井有條,不愧是龍江府的得力乾將!”
周文彬連忙還禮,臉上笑意更濃,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黃同知過譽了!這還得多虧府城的支持,以及諸位同僚的齊心協力。同知大人此次前來,帶來府城的助力,定能助咱們徹底鏟除黑風山匪患,保臨江長治久安!”
說罷,他微微抬手,示意黃同知入座,又笑著補充道:“這臨江的紅袖招,雖比不上府城的教坊司那般奢華大氣,卻也彆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韻味,希望能讓各位在此度過一段愉快時光,咱們也好安心商討正事。”
蘇戰年近四旬,身形高大壯碩,大步走進來,一屁股坐下,隻聽“哢嚓”一聲,雕花凳竟被他壓碎。他麵不改色撈起半塊雕花凳殘片,指尖運勁刻出個呲牙鼠頭,說是給紅袖招添件鎮宅之寶。一旁的歌姬見狀,嬌嗔道:“官人好生威猛!”這一喊,又引得眾人一陣輕笑。
周子文大大咧咧晃進來,金線雲紋長袍沾著糖葫蘆渣,兩根手指勾住歌姬腰間青銅鈴鐺絲絛:\"沈兄這般正經,莫不是怕掃了興?\"
沈雲鶴淡笑不語,隨他身後入座。
丫鬟們魚貫而入,端上美酒佳肴。
精致的酒杯裡盛著琥珀色的美酒,菜肴擺盤精美,散發著誘人香氣。
房間裡的氣氛逐漸熱烈起來,眾人先是閒聊著臨江城的近況,談論著市井間的趣事,舒緩了初見時的拘謹。
一旁的歌姬們也巧笑倩兮,或陪著賓客猜拳行令,或輕聲哼唱著小曲,為這宴會增添了不少歡快的氛圍。
周子文在席間酒意上頭,伸手攬過身旁一位歌姬的腰肢,嬉皮笑臉地調笑著。
那歌姬臉頰緋紅,故作嬌羞。
可就在她端起酒杯,準備喂周子文喝酒時,手突然一滑,酒杯裡的酒儘數潑在了周子文的褲襠上。
襠間玉佩被酒液浸潤,竟浮現出《春宮圖》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