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祭靈棚的長明燈也次第亮起,
仿佛是一種無聲的呼應。
周縣令捧著燭火踏入祭靈棚,
燭火在他顫抖的手中搖晃,
映照著他眼角的皺紋。
草編蚱蜢滑落,
章師爺拾起時,
香灰嗆得老眼泛淚:
“趙捕頭的孩子,還在等父親回家......”
周縣令聞言,
身形微微一滯,
手中的香差點折斷。
他望著靈牌,
聲音低沉而沙啞:
“臨江百姓受苦了,是我這父母官沒當好......”
燕宏望著“王猛”“孫海峰”靈牌,
按刀跪下,
刀柄紅繩在風中輕顫——
那是王猛說能“避血光”的贈禮。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他想起與王猛在黑風山出生入死的場景,
喉嚨像被堵住般發緊:
“兄弟放心,臨江城的青石板,我必擦得更亮。”
話語撞在棚頂,
驚飛梁上夜梟,
也驚碎了他強忍的淚水。
卯末晨光刺破夜色,
南場碼頭石板沁著涼意。
沈默背囊立船頭,
李小花胭脂帕在行囊晃悠,
淡粉牡丹隱入晨霧。
江風送來炊餅香、胭脂味,
與碼頭搬運吆喝聲攪成半幅流動的幌旗。
燕宏踱步,
皂靴叩擊石板:
“此去水路遠,多保重。若遇難處……”
他摩挲雁翎刀,
目光滿是擔憂,
“府城不比臨江,萬事小心。”
“奶奶的!等我到府城,請你吃醬肘子!”
張鐵牛喊破嗓子,
驚飛江鷗。
話音未落,
他慌忙抹淚,
腰間酒袋晃出王猛愛喝的燒刀子味道。
“記得給我們寫信!”
他又補了一句,
聲音帶著哭腔。
沈默望著霧中二人,
墳前胭脂盒的猩紅突然灼痛雙眼。
過往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閃過,
那些歡笑與淚水,
如今都成了心頭的牽掛。
他喉頭發緊,
卻笑道:
“等我站穩,捎來龍江最甜的蜜餞!”
船工號子起,
槳碎滿江金鱗。
他轉身扶舷,
江風掀動額發。
回望碼頭,
燕宏的手懸在半空,
遲遲不願放下;
張鐵牛彎腰係鞋帶,
肩頭微顫。
沈默摸著行囊裡帶血的拳套,
望著前方染金的江麵,
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臨江的過往,
終將凝成心口的疤,
但那些與兄弟們並肩的日子,
會成為他前行的力量。
“等著我,新的江湖,我來了。”
他握緊拳頭,
迎著朝陽,
目光堅定。
龍江城藤蔓纏繞的古宅內,
書房雕花窗突然被黑影遮蔽。
陽光透過窗欞,
在案頭密報上投下蛛網般的紋路,
“臨江杜九已伏誅,沈默此人需警惕”的字跡,
在明暗交錯中忽隱忽現。
朱砂圈痕旁,
半張泛黃畫像露出沈默眉眼,
邊緣暗紅水漬正緩緩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