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江知府書房?四月十九?辰時三刻
晨風中,湘妃竹簾輕顫。
蔣世昌案頭龍涎香與窗外槐花香纏繞,在鎏金香爐中翻湧,氤氳出奇異香味。
黃花梨圈椅被黃同知肥大身軀壓得吱呀作響。
緋色官服緊繃在層層贅肉上,胸前金蟾補子泛著冷光,腰間玉帶青玉隨他粗重呼吸晃動。
吳通判斜倚書案,湖藍官服下擺垂落如平靜湖水。
手中翡翠折扇一下下敲打著《鹽引冊》扉頁,扇墜流蘇晃出細碎光斑。
“通判大人這把翡翠扇,可比上月在鏡湖舫畔見著時更溫潤。
不過聽說北碼頭漕運份額的事兒,吳大人沒少費心?”
蔣世昌轉動羊脂玉扳指,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吳通判腕間伽楠香串,似笑非笑的語氣藏著鉤子。
吳通判指尖一頓,翡翠折扇“唰”地收攏,重重撞在《鹽引冊》上:
“回大人,鏡湖幫指認黃家監守自盜,黃明軒昨夜遞帖,稱有鏡湖幫盜香膏證據——。”
“嗬!”
蔣世昌重重叩擊案幾,羊脂玉扳指與木紋相撞如驚雷。
黃同知手中茶盞險些脫手,慌忙按住,玉帶青玉在肚腹壓出淺痕,聲音慌亂:“大人息怒,下官定當——”
“同知大人不必急。
沉水香膏不過三箱,玄陰教上月在北碼頭私運的鹽,夠裝滿十艘漕船。
黃家陳家狗咬狗,犯不著拿官鹽賬本來扯皮。吳通判,巡檢司的王巡檢最近太清閒了?”
蔣世昌冷冷打斷,鷹目掃視兩人,寒光閃爍。
吳通判神色微變,強裝鎮定:“卑職定會督促——”
“通判大人,你隻需讓巡檢司發張海捕文書,就說沉水香膏失竊案主犯已逃往嶺南。
至於北碼頭的漕運賬本……”
蔣世昌敲了敲案頭未封密函,封皮上“州牧府”三個朱砂字洇開小半,又劃過泛黃的《漕運冊》,目光如利刃釘在黃同知胸前金蟾補子上,“同知大人管轄的漕運衙門,上個月少報了二十船官鹽。
這官鹽的賬,若是算不清,上頭追究下來……”
黃同知手中茶盞“當啷”落地,滾燙茶水潑在緋色官服上。
他猛地起身,贅肉晃動,聲音驚恐:“下官定當徹查北碼頭貨棧!
若再讓私鹽混進官船,甘願摘去頂戴!”
蔣世昌望著兩人匆匆離去的背影,黃同知的緋色官服擦過門框,玉帶青玉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他凝視空蕩蕩的書房,指尖摩挲著未寫完的密函,盤算著這步棋落下後各方勢力的應對。
隨著知府大人一聲令下,暗藏玄機的海捕文書很快被送到衙門前。
衙門前?午時起
日頭漸上中天,衙門前青石板滾燙。
蒸騰的熱氣裹挾著熙攘人流,小販吆喝、行人談笑交織一片。
孫震叉著腰,大嗓門一吼,震得屋簷下燕巢直晃悠:“都給我麻溜兒的!
把這海捕文書貼嚴實咯!”
趙虎扛著糨糊桶,桶裡黏糊玩意兒晃蕩,濺得褲腿都是。
他瞅見沈默盯著畫像發呆,一巴掌拍過去:“咋的,看傻啦?
這畫像畫得跟鬼似的,親媽來了都認不出!”
王二麻子蹲在地上抹平文書邊角,額頭滿是汗珠,嘴裡哼著跑調小曲:
“這鏡湖幫小嘍囉畫像,比蘇捕頭還威風!”
周大叔一口涼茶差點噴出來,抹了把嘴角笑道:“麻子,彆瞎掰扯,
蘇捕頭能在水賊窩裡撈私鹽,這畫像上的人給他提鞋都不配!”
沈默撓頭吐槽:“這畫工怕不是閉著眼畫的,照這麼畫,滿大街都是嫌犯!”
趙虎笑得前仰後合,糨糊刷子在青石板上亂甩:“兄弟說到點子上了!
這海捕文書就是走個過場,靠這畫像抓人,得等到猴年馬月!”
周大叔壓低聲音:“聽說案子牽扯黃家、陳家和玄陰教,水深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