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後,陽光雖盛,卻因雲層遮擋透出斜意。
青石板上,三人的影子短而清晰,隨步伐在磚縫間跳躍。
蘇戰的官靴剛跨過門檻,腰間鐵刀的銅環便與門環相撞,發出一聲清越的響。
午時三刻,日影恰好掠過照壁邊緣。
獬豸浮雕的陰影在青磚上投下銳利的棱角,仿佛被無形刀刃切割過。
“頭兒!”陳峰從角門匆匆跑來,衣襟上還沾著些許血跡,顯然是剛從案發現場回來。
他壓低聲音,目光在沈默和蘇清瑤身上掃過:“吳通判和王巡檢的屍首,仵作已經驗完了。”
“吳通判胸骨斷裂,估計是拳傷,王巡檢頂門重創……”話未說完,二門處傳來靴聲。
梁天星陪著個中年男子轉過影壁。
那人頭戴儒巾,青衫襟前繡著雲紋暗繡,隨著步伐若隱若現,袖口繡著半枝水墨蘭花,腰間玉墜刻著展翅雄鷹——正是長史府的幕僚林縛。
“蘇捕頭,來得巧。”梁天星笑著迎上,眼角餘光卻在林縛身上打轉,“這位是長史府的林縛林先生,剛從州府下來。”
林縛微微頷首,目光在沈默拳套上掠過,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久聞龍江捕快署神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官場上的圓滑:“隻是長史大人牽掛漕運事務,特意差林某來瞧瞧。”
梁天星忙不迭接話:“林先生您瞧,不知道是您來龍江了,要不然也不會讓您親自來府衙問話,我們情況都已經了解,回州府後,幫忙給我們府台大人向長史大人問個好。”
林縛擺擺手,語氣淡淡:“有數了。”
他轉身揚長而去,青衫下擺隨風揚起,襟前雲紋在陽光下時明時暗,恍若天邊翻卷的薄雲,袖口的水墨蘭花在光影交錯中,似有露珠般的反光一閃而逝。
蘇戰眉頭微蹙,正要開口,林縛已大步流星地跨過門檻,腰間玉墜在強光下泛著冷光,投在地麵的影子不過尺許,卻隨著他的步伐顯得格外狹長。
梁天星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轉身對蘇戰道:“府台大人正等著您呢,說是有要緊事相商。”
捕快署內,沈默靠在廊柱上,聽著遠處傳來的衙役喝令聲。
蘇清瑤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目光落在地上斑駁的樹影上:“也不知道蔣大人怎麼說。”
“等蘇捕頭回來就知道了。”沈默低聲道,想起昨夜雨中王巡檢臨終的眼神,心中一陣發緊——那人的指尖還在他掌心留下了血痕,混著雨水的涼意,此刻仿佛還在皮膚上灼燒。
不多時,蘇戰回來了。
他的臉色有些凝重,官靴跟在青磚上碾出細碎的聲響,目光在沈默和蘇清瑤身上停頓片刻,喉結微微滾動:“府台大人說,吳通判和王巡檢的案子,就按玄陰教所為結案。”
“什麼?”陳峰驚呼出聲,“可王巡檢身上的傷口……”
蘇戰打斷他,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林縛先生作為州府證人,堅稱親眼所見玄陰教刺客在雨夜行刺。州府已經定性,咱們按令行事便是。”
他的眉頭緊鎖,似有千斤重擔壓在肩頭,卻又不便多言。
沈默與蘇清瑤對視一眼,二人心中暗自輕鬆。
此案疑點重重,怎會如此輕易結案?
但看著蘇戰緊繃的神情,兩人都明白,官場之上,有些事並非捕快所能左右。
“彆愣著了,回去休息一下,晚上你們去鏡湖舫。”蘇戰突然扯了扯沈默的袖角,壓低聲音道,“隱鱗衛的副指揮使聞人昭烈大人到了,點名要見你們。”
鏡湖舫的朱漆拱門前,暮色已悄然漫上飛簷。
楚煙羅正倚著石燈籠把玩銀鈴,見兩人過來立刻笑出聲,目光在沈默腰間逡巡:“沈公子昨夜在床上練‘俯臥撐’,床榻吱呀響了十餘聲,腰力可攢夠了?聞人大人的演武場,可不像你家的雕花床那麼會‘配合’~”
沈默腳下一個趔趄,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蘇清瑤被雨水打濕的麵巾、撕裂的月白羽紗、還有床板在激烈糾纏中發出的短促呻吟。
蘇清瑤手忙腳亂,劍柄“當啷”磕在石階上,耳尖紅得能滴血:“楚、楚姑娘休要胡言!昨夜是床板年久失修!”
楚煙羅笑得前仰後合,銀鈴墜子拍在石燈籠上:“是是是,床板‘失修’到能把蘇姑娘的定情麵巾扯成碎片~不過先說好,等下在演武場要是腿軟,我可不會像你昨夜那樣,給沈公子揉‘練武酸了’的腰~”
她腕間的銀鈴隨著動作叮當作響,在暮春的微風中,仿佛奏響了一曲調皮的小調。
暮色如紗,鬆濤院演武場的青石板上泛著溫潤的光。
聞人昭烈當庭抬手亮刀,隱鱗衛徽記在刀首處若隱若現:“聽說你們是楚老鬼親點的‘龍鳳雙星’,今日便讓我看看真本事。”
蘇清瑤率先發難,流雲步踏出水墨卷軸般的軌跡,手中長劍挽出三朵劍花,“鸞鳳穿花”前三變招如鳳舞九天,直取聞人昭烈麵門、肩井、膻中三穴。
她內壯初期的修為催動劍訣,劍尖未到便帶起破空銳響,恰似雛鳳清啼,擾亂對手氣機。
沈默緊隨其後,沉腰坐馬間已運轉三短一長的奔雷呼吸法,與莽牛勁的牛哞呼吸法形成同源共振。
右腿橫掃時靴底精鐵擦出刺目火星,“奔雷腿·雷影穿林”如暴雨連擊,專攻對方下盤足三裡、三陰交等要穴,逼得聞人昭烈不得不提刀回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