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州冶洛城的青石板路上,晨霧尚未散儘。
街角的包子鋪飄出嫋嫋熱氣,混著江麵的潮氣,在晨光中織成一層薄紗。
龍江漕船緩緩靠岸,船身雖有些焦黑痕跡,卻終究是有驚無險地抵達了目的地。
林縛站在船頭,望著岸上的長史府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急切。
他整了整青衫,甩袖帶著幾名親隨匆匆下船,腳步急切,仿佛身後有什麼急事在催促著他。
林縛下船時,碼頭的王豹都頭正蹲在一旁啃著冷饅頭,眼睛卻死死盯著搬運工的竹筐,生怕漏了半袋鹽。
他粗聲粗氣地指揮著府兵搬運貨物,腰間的佩刀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
蘇戰帶著沈默、蘇清瑤、趙虎等人來到館驛,眾人一路奔波,早已疲憊不堪。
蘇戰看了看眾人,開口說道:\"今日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便返回龍江。這洛城也算繁華,大家若想出去逛逛,便自由活動吧,但切記不要走遠,申時前務必返回。\"
眾人紛紛應下,各自回房休息。
蘇清瑤換了一身淡藍色的衣衫,發間彆著一朵白色的梔子花,顯得清新雅致。
她蹦到沈默跟前,眼睛亮晶晶地說道:\"木頭木頭,來都來了,咱去巷子裡淘淘新鮮貨唄!我打聽得清楚,這裡的胭脂鋪連京城貴婦人都派馬車來掃貨!\"
沈默本想拒絕,卻見蘇清瑤一臉期待,便點點頭,悶頭跟在她身後,耳尖悄悄發燙,嘴角還忍不住往上翹,活像被牽了尾巴的傻牛。
兩人在洛城街巷漫步,青石板路泛著晨露的潮氣,臨街店鋪的招幌在微風中輕輕搖晃。
路過一家綢緞鋪時,蘇清瑤忽然駐足,指尖摩挲著腰間玉蘭花荷包流蘇,仰頭望著鎏金纏枝蓮紋的店招:\"這紋樣和蔣大人官服上的暗紋好像\"
沈默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雕花木門半開著,趙虎的皂隸服在素色布匹間格外紮眼——
他正梗著脖子跟店家較勁:\"我家妹子說月白綾能襯得她臉蛋像剝殼雞蛋,你這匹算啥?\"
店家賠著笑:\"差爺,月白是淡青泛白,您手裡這匹天青都快趕上江水色了。\"
趙虎把布料摔在櫃台上,震得木架吱呀作響:\"少糊弄人!\"
店家無奈道:\"對對對,您說的都對!\"
蘇清瑤忍不住笑出聲,抽出另一匹對著陽光抖開,月白綾在晨光裡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老趙你眼神不好使啊,這個才是月白。\"
趙虎撓撓頭:\"鄉下人進城,見識少嘛。\"
轉頭又瞪向店家,腰間佩刀隨著動作哐當作響:“無良商家!你敢蒙老子?”
店家苦笑道:\"行行行,我再附送一個帕子怎麼樣?\"
趙虎惡狠狠地把帕子往腰帶裡一塞:\"我要這帕子有什麼用,能擋刀嗎?\"
沈默默不作聲地付了銀錢,拎著趙虎的後領趕緊往外走。後者還在嚷嚷:“這帕子頂多擦刀……”
出了店門,趙虎卻神叨叨地把沈默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趙哥今天要多說兩句,你要快搞定啊,我都替你急。\"
沈默翻了個白眼:\"什麼跟什麼啊?\"
趙虎神秘兮兮地說:\"彆裝糊塗,你和蘇姑娘的事,得抓緊了!\"
沈默舌尖抵著後槽牙磨了磨,終究沒把臟話吐出來。
等趙虎抱著月白綾心滿意足地回去後,蘇清瑤好奇地問道:\"我聽到‘搞’,他要搞什麼?\"
沈默直接無語,總不能說\"搞定你\"吧,隻好支支吾吾道:\"趙哥想搞點錢。\"
蘇清瑤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沈默低頭盯著鞋麵,後頸發燙的觸感比日頭更灼人。
日頭攀上飛簷時,青石板路被曬得發白,街邊突然傳來一聲吆喝:\"沈家刀鋪新打了柳葉刀!淬火時可是請了龍虎山的道長念咒的!\"
熱浪裹挾著刺鼻的鐵鏽味與艾草熏香撲麵而來,鐵錘擊打聲混著道士含混的咒語,在蒸騰的暑氣裡震蕩。
蘇清瑤這裡看看,那裡瞧瞧,時不時發出一聲驚歎,沈默則默默跟著,時不時掃一眼那些掛著沈家標誌的鋪子——刀柄上的青牛紋,與他玉佩背麵的刻痕分毫不差。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一處大宅門前,隻見朱漆大門緊閉,門楣上掛著一塊匾額,上書\"沈宅\"二字,字跡蒼勁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