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斌推開窗,初夏的熱風卷著石榴花香湧進來,“不如換個思路。”
他轉身時,茶盞在案上轉了半圈:“玄陰教作惡多端,屢次刺殺朝廷命官,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就往他身上栽,你往死裡查,搞不好就能扯出點什麼來......”
沈默突然拍了下大腿,案上的茶盞都跟著跳了跳:“對啊!既能交差,又能……”
“噓——”
周文斌豎起食指,目光掃過窗外搖曳的石榴花影,“喝茶。”
青瓷杯碰在唇邊時,沈默隻覺這口龍井比總捕房的粗茶醇了百倍。
等他把周文斌的叮囑牢記在心,才起身告辭,周文斌送到月洞門便停了步。
暮色將沈默的影子拉得老長,周文斌望著那道腳步輕快的背影,指尖撚碎了落在肩頭的石榴花瓣。
“沈默啊沈默,”他對著虛空輕聲道,“不是我要借你的拳頭,是這江州的渾水,總要有人去趟趟深淺。”
晚風掀起他長衫下擺,露出腰間的玉佩泛著冷光。
遠處總捕房銅鈴被風揉得發顫,聲線軟軟的,倒像是誰在暗處偷笑。
奶淘沙二樓的梨木格窗半敞著,混著甜香的奶霧從雕花木縫裡漫出來,在青石板上洇出淡淡的白痕。
紫檀木榻上鋪著雲錦涼席,織著纏枝蓮紋的席麵沁出絲絲涼意。
榻邊矮幾上嵌著隻青銅冰盆,碎冰正冒著絲絲白氣,將半盆酸梅湯浸得透心涼。
墨玄風趴在涼席上,侍女的指節正捏鬆他壯碩脊梁的肩頸。
他舒服地哼唧一聲,任由那雙手揉過肩胛骨的舊傷,閉著眼睛懶懶說道:“老葉,這日子才像回事。上回在馬場談個事,搞得渾身是汗,馬糞味三天都散不去。”
葉無雙斜倚在對麵軟榻上,另一個穿水綠羅裙的侍女正用銀簽為他挑去發間碎珠。
他微微偏頭方便侍女動作,指尖搭在涼席的纏枝紋上:“你倒會享清福。說說,周文斌那樁事,怎麼會冒出隱鱗衛?”
“鬼知道!”墨玄風猛地翻身坐起,錦緞浴袍滑到腰間,“誰能想到這群耗子一直圍著他轉?早知道......”
“早知道也得動手。”葉無雙打斷他,侍女的指甲剛巧按到他眉骨下的穴位,他舒服地眯起眼,“那位在洛王府等著回話,原話是‘你——行不行?’。”
他頓了頓,眼尾掃了墨玄風一眼:“你要是不行,現在搖人還來得及。”
“放屁!”墨玄風一拳砸在榻邊的青銅熏爐上,香灰簌簌落在絲綢墊上,“老子當年在黑石崖單槍匹馬挑了十八寨,還怕這點小場麵?”
他突然扯開嗓子喊,“媽媽呢?三樓的姑娘都死光了?老子要上三樓泄火!”
“來了來了!”門外傳來鴇母尖細的應答,珠翠碰撞聲由遠及近,“爺稍等,三樓的玉露姑娘剛沐了浴,這就給您送到——”
“送什麼送,”葉無雙拍開婢女的手,從冰盆裡撈起顆冰鎮梅子丟進嘴裡,冰涼酸冽漫開時笑出聲,“就他這火氣,怕是三個都頂不住。”
“你他媽——”墨玄風眼睛瞪得像銅鈴,抓起榻上的蜜餞碟子就往對麵扔,“給我來十個!不,二十個!今兒就讓你瞧瞧老子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