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啃剩半牙,廢棄磚窯在昏暗中泛著青灰。
許銘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草鞋碾過碎磚,發出脆響:“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我說你就是瞎操心。走了走了,回去補覺!”
斷牆漏出的風裹著煙火氣刮過,混著汗餿味掃過沈默後頸。
他縮了縮脖子,踢了踢草鋪:“你不覺得奇怪?這麼晚一堆人跑哪兒去了?”
“關我鳥事。”許銘打了個哈欠,轉身就要走,“我困死了,不陪你瞎折騰。”
周遭蟲鳴唧唧,倒比人聲更瘮人,襯得他的哈欠聲格外清晰。
“也許有節目呢,不想看看?”沈默慢悠悠道,指尖撚起草鋪裡的一根麥秸。
許銘頓時來了勁,眼睛發亮:“啥啥啥?對對對,有可能多對一!”
沈默聽得額角青筋直跳,心裡把這貨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你個人渣!腦子裡除了這些齷齪事就裝不下彆的?
“那還等啥!”沈默嘴上故意順著他,說著便邁步踏出院門。
許銘樂嗬樂嗬地趕緊跟上,嘴裡還嘀咕:“這個比影子帶勁……”
兩人順著腳印往西北走,泥路漸漸變成石子灘,許銘的草鞋被硌得嘶嘶抽氣。
他忽然停步,眉頭擰成疙瘩:“不對勁兒。”
“咋了?”沈默回頭。
許銘扒拉著地上石子,手指在泥地劃動:“這方向有問題。我打小在這葫蘆峪長大,往西北走三裡就是爛泥塘,人進去能陷到脖子,河工們瘋了才往這兒走?”
沈默心裡咯噔一下,蹲身細看腳印,果然見邊緣有刻意踩踏的痕跡。
“那他們……”
“準是往東南拐了。”許銘往斜前方一指,“那邊有條隱蔽沙土路,能繞到堤壩背麵,外人根本不知道。”
話音剛落,許銘突然拽住沈默,往前一指:“哎,你看那兒!”
昏暗中,枸杞叢裡蜷著兩團黑影,其中一團露出半截發黑的藍布衫。
走近一看,正是那河工和劉寡婦!兩人被捆在一起,脖頸處有傷口,周圍積著早已凝固的暗紅血跡。
許銘拳頭捏得咯咯響,渾身氣勁四溢,腳邊石子一跳:“他娘的,敢動手殺人!”
沈默指尖搭上河工皮膚,隻覺一片冰涼僵硬:“死了至少一個時辰。他們殺了人,大概覺得這荒郊野嶺沒人會來……”
“管他娘的是誰,敢在咱這地界殺人,就得討個說法!”許銘轉身,帶著一股狠勁。
兩人順著偏向東南的腳印疾行。許銘專挑隱蔽溝壑,腳程快了一倍。沈默緊隨其後,氣息壓得極低。
剛穿過枸杞叢,細雨淅淅瀝瀝落下,打濕了地麵。
雨絲裡傳來衣袂破風的聲響,快如裂帛。兩人同時矮身,躲在巨石後。
雨幕中,六個黑衣人掠過,鋼刀閃著冷光。
許銘呼吸驟然變粗,拳頭捏得發白:“狗娘養的,原來是這群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