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娘養的,想毀堤壩!”
許銘渾身氣勁翻湧如沸,腳邊的泥塊被震得簌簌掉渣。
忘川河的水聲順著風淌過來,裹著堤壩上野蒿的腥氣,倒襯得他這聲怒喝格外刺耳。
兩人剛要衝上去,林縛仿佛背後長了眼,突然轉頭看向他們,目光比晨霧裡的冰碴更冷。
周遭十幾個黑衣人齊刷刷拔出鋼刀,風卷著香蒲葉掃過刀麵,“嗚嗚”的像有冤魂在哭。
“殺!”字尾還粘在風裡。
無數道刀光已在蒙蒙亮的天色裡交織成網,帶著劈裂空氣的銳響壓下來。
忘川河的水流聲突然變得湍急。
沈默和許銘幾乎同時背靠背站定,衣袂相碰。
“他娘的拚了!”
千鈞一發之際,堤岸上傳來聲怒喝,洪亮如鐘:“都給我住手!”
銀牌捕快楚昭手持追魂鏢大步趕來,鏢鏈在腕間輕輕晃悠,身後跟著陳剛、趙平等一眾捕快。
沈默眼睛一亮:“楚頭兒來得正好!這群人想炸堤壩,快一起拿下!”
楚昭喉結滾了滾:“這……這裡麵有誤會……”
“誤會?”許銘眼睛瞪得像銅鈴,往前踏了半步,腳邊的泥水都被氣勁震得濺起,“他們往沙袋裡塞的黑膏子,不是炸藥用的是什麼?這一決堤,葫蘆峪上千條人命咋辦!”
忘川河的水浪拍岸更急,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許銘的褲腳。
楚昭被問得張口結舌,支支吾吾說不出整話。
許銘又轉向陳剛趙平:“你們說!是不是這麼回事?”
陳剛把腦袋埋得快抵到胸口,趙平眼神躲閃著踢腳下的水蒿,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沒敢吭聲。
風鑽過堤壩的石縫,“嗚嗚”地像是在笑他們慫。
“讓開。”
清冷的嗓音自後傳來,周文斌披著件沾了晨露的官袍走來,袍角被風吹得獵獵響。
沈默心頭一沉,拱手道:“周大人,還請明示,這到底是何緣故?”
周文斌歎了口氣:“夏祭在即,洛王內以‘共商防務’為名,欲將官員誘入社稷壇,外則調黑雲騎入城謀反。”
“丞相令蕭、嚴二位大人平亂,黑雲騎必經葫蘆口——”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故需決堤滅敵。”
河風突然轉了向,把他這話吹得七零八落,偏又字字鑽進人耳朵。
“那葫蘆峪的百姓呢?”沈默追問,“現在去報信,讓他們往高處撤,既不耽誤滅敵,又能保人命,兩全其美!”
“對對對!”許銘趕緊點頭,“我跑斷腿也能把人喊醒!”
他說話時,風卷著上遊飄來的煙火氣掠過,混著河泥味,倒像是誰家灶上剛蒸了玉米餅子。
周文斌麵露難色,正要開口,林縛忽然嗤笑一聲:“周大人忘了蕭大人的囑托?謀事貴密。”
“這峪裡若有洛王暗探,你們報信的動靜,豈不是等於給黑雲騎報信?”
他緩步走到周文斌身側,目光如針,“如今箭在弦上,稍有差池,便是滿盤皆輸——你我死無葬身之地!”
風卷著他的話音,冷得像冰碴。
周文斌渾身一震,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轉向沈默時已帶了決絕:“沈默,江州安危重於泰山。為大局計,休怪本官無情。”
他揚聲道:“傳令下去,決堤前任何人不得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