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慢點,不差這點功夫——”
沈默被秦老拽著袖子踉蹌,正嘟囔著,街角突然傳來孩童尖聲哭叫。
一輛黑漆馬車正碾著青石板狂奔,車輪濺起的泥水,差點糊在穿紅肚兜的小童臉上。
那孩子手裡捏著糖人,嚇得愣在路中央,糖人上的糖衣都在發抖。
“當心!”
沈默像被青牛踏雪的本能推著往前竄,左臂一抄將小童摟進懷裡,右腳順勢往馬前一跺。
元氣在鞋尖炸開層淡青氣膜,“咚”的一聲竟讓奔馬人立而起,馬嚼子勒得馬口淌白沫。這聲悶響像敲在在場每個人心上,周遭瞬間安靜。
“瞎了你的狗眼!”車夫的鞭子帶著風聲抽過來,棗紅色鞭梢裹著唾沫星子,“鎮北將軍府的車也敢攔——”
沈默左手護著懷裡的小童,右手如鐵鉗般攥住鞭梢。元氣順著鞭柄往上竄,車夫隻覺一股蠻力倒灌,“哎喲”一聲從車轅上滾下來,屁股正砸在賣糖畫的攤前,濺了滿褲襠糖漿,引得周圍幾聲竊笑。
“你他媽還敢還手?”車夫抹著臉上的糖渣子罵。
“吵什麼。”車簾被一隻戴著玉扳指的手掀開,嚴世明探出頭來,錦袍上的金線在日頭下晃眼。
他看見沈默時先是一愣,隨即笑得前仰後合:“我當是誰,原來是你!怎麼?從礪鋒院搬出來改當街溜子了?”
沈默把小童往他娘懷裡塞,拍了拍手上的灰:“你車差點撞著人。”
“賤民而已。”嚴世明瞥了眼抱著孩子磕頭的婦人,從袖裡摸出錠銀子扔過去。銀錠砸在地上滾了三圈,“拿著錢滾!”
他轉回頭盯著沈默,嘴角挑得更狠:“怎麼?不服氣?”
“秦老,”沈默突然轉頭,聲音裡帶著笑,“看來姓嚴的沒把六扇門放眼裡啊?”
秦老拄著拐杖往地上一頓,青石板竟裂開細紋:“嚴家小子,嘴放乾淨點。彆找事!”
他佝僂的背莫名挺直些,灰布衫下的玄字令隱隱發亮。
嚴世明臉上的笑僵了僵,隨即又舒展開:“秦老這是要為廢材出頭?也是,畢竟是你保舉的人,如今成了這副模樣,你臉上也無光——”
他從袖中又摸出錠銀子,扔向沈默腳邊:“爺今天心情好,再賞一錠,不要擋路!”
銀錠在空中劃過弧線,卻被沈默反手接住。
賞你個奶奶的個錘!
他屈指一彈,銀錠“當啷”一聲嵌進旁邊的槐樹乾,半截露在外麵顫悠。
“你……”嚴世明的笑徹底掛不住了,錦袍下的手猛地攥緊。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沈默活動著手腕,氣血境初窺的淡青光暈在指尖一閃而逝,“對了,葫蘆峪那些枉死的鄉親,托我問問你們嚴府,半夜還睡得安穩嗎?”
車夫剛從地上爬起來,聽見這話突然腿一軟又跪了回去,濺在褲襠上的糖漿黏住了塵土,活像隻沾了泥的糖人。
“你找死!”嚴世明猛地掀開車簾要下來,卻被秦老的拐杖攔住去路。
“嚴公子,”秦老的拐杖尖離嚴世明的靴尖隻有半寸,“再鬨下去,驚動了三皇子的車駕,怕是不好收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