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3年初,也就是李驍率領北疆大軍,準備發起第二次東征的時候。
浙江東路安撫使辛棄疾上書宋寧宗,建議趁金國疲弱之機北伐。
而宰相韓侂胄為了鞏固權位,立馬說服皇帝同意了這個計劃,多次派遣皇城司探子和使團,一明一暗,探聽金國和西夏虛實。
使者回報稱金國“赤地千裡,鬥米萬錢,與韃為仇,且有內變”,徹底堅定了南宋朝堂北伐的決心。
1205年四月,宋廷正式啟動政治動員。
追封嶽飛為鄂王,削去秦檜的申王爵位,打擊主和派勢力。
五月,宋寧宗正式下詔北伐金朝,改年號“開禧”,北伐進入公開籌備階段。
1206年四月,宋軍不宣而戰,接連攻克泗州、新息、褒信等地,初戰告捷。
五月,宋寧宗正式頒布伐金詔書,北伐全麵爆發。
“開禧北伐……”
李驍輕聲吐出這個詞,仿佛咀嚼一顆甜美的糖果。
前世記憶翻湧:東路軍被反攻至揚州,中路軍折戟蔡州,最致命的是西路軍,副帥吳曦叛國投金,自封蜀王,將漢中門戶拱手相讓。
金國借勢抽調關中精銳,反將其他兩路宋軍打得全線潰敗。
這場鬨劇般的北伐,終將以南宋朝堂的血雨腥風收場。
想到這些,李驍慢慢的將大虎的信紙折迭起來,沉聲說道:“傳本都命令。”
“宋國探子不必押解回卓羅城,直接將其驅逐出境,返回宋國。”
他在堂中來回踱步,目光掃過旁邊的木質沙盤,上麵隻有西夏的大致地形,現在已經不夠用了。
金國、宋國的版圖也要囊括進來了。
“金宋相爭越久,北疆越能坐收漁利。”
隨後,他便提筆蘸墨,準備給大虎寫一封書信,讓他依計劃行事。
距曆史上開禧北伐還有三年,此時南宋君臣仍在權衡利弊,而他要做的,是在天平一端悄悄加碼。
……
河東大地上,十幾萬西夏大軍營帳排布如棋盤,青灰麻布帳頂在風中整齊起伏,校場上演武的呼喝聲震天.
乍一看倒也頗有虎狼之師的氣象,但實際上也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
大部分都是西夏朝廷從全國緊急征召起來的民夫,隻有少部分壓箱底的精銳。
而這支軍隊的統帥,便是樞密使迺令思聰。
即便是打了一輩子仗的他,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支大軍訓練成精兵。
所以隻是勉強維持住軍隊不散,根本不敢強行與北疆軍交戰。
西夏君臣的目標,已經從收服河西走廊,變成守住黃河防線,防止北疆蠻子威脅到興慶府腹地便可。
所以,迺令思聰率軍抵達河東之後,並沒有率軍渡河,而是就地紮營,防備北疆大軍跨越黃河。
這一日,中軍大帳裡,迺令思聰正和一名副將商議軍情。
親兵幢主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大帥,河西傳來緊急軍情。”
聽聞這話,迺令思聰猛然間抬起頭來,凝聲說道:“讓探騎進來。”
隨後,一名渾身臟兮兮的探子走了進來,單膝跪地,喘著粗氣說道:“啟稟大帥。”
“河西的蠻子撤軍了!”
中軍帳內頓時死寂,迺令思聰的動作陡然凝滯。
他眯起眼,鷹鉤鼻下的髭須微微顫動:“說清楚,何時撤的?多少兵力?”
作為高高在上的樞密使,情緒波動之間,讓探子的心神壓力倍增。
探子抹了把臉上因緊張而滲出的汗水,輕聲說道:“回稟大帥,自昨日卯時起,北疆賊軍分三路開拔。”
“第一鎮騎兵三千人斷後,主力裹挾著河西十餘萬百姓,驅趕牲畜不下五萬頭,糧草輜重車綿延三十裡!”
他咽了咽唾沫,喉結滾動:“官道上全是牛車輪印,卓羅城如今隻剩空殼子,一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聽到這話,迺令思聰猛地起身,皺著眉頭喝道:“百姓和牲畜全都帶走了?”
“正是!”
探子點頭說道:“無論青壯還是老弱病殘都被帶走了。”
“稍有不從就被北疆人用馬踏死,青壯男子更是被逼著拉車、背糧,苑川倉的三十多萬石糧食,全沒了。”
聽到這話,迺令思聰臉色陰沉,握緊拳頭重重的錘在桌子上。
“該死的北疆蠻子。”
北疆軍此番東侵,簡直就如一頭惡狼掠食。
他原本以為北疆軍的目的隻是苑川倉的糧食,但沒有想到就連河西的人口都不放過。
不嫌麻煩,不惜消耗糧食,也要將這些百姓全都帶走?
想到這些,迺令思聰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悲歎的聲音說道.
“本以為北疆蠻子隻是一隻凶狠的惡狼,隻知道劫掠,但沒想到竟然還是一頭食人筋骨的禿鷲。”
“人口可是立國之本,他們帶走的哪裡是百姓,分明是我大夏的百年根基啊!”
他抓起案頭的筆峴狠狠摔在地上,猙獰可怖的目光中,隱隱的更是透露出幾絲絕望。
作為西夏樞密使,他並非是一個隻知道戰爭的武將,更是一個縱觀全局的謀略家。
深知人口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
雖然他們這些貴族一向視百姓如豬狗,隨意欺淩壓迫,但若是沒有了這些賤民百姓,他們的貴族還能當給誰看?
誰還能甘當牛馬的埋頭苦乾,為這個國家創造財富,供貴族們享樂?
所以,人口就是國家的根基。
一旦流逝過多,必然會造成國家的震蕩。
大帳之中的氣氛無比的壓抑,迺令思聰坐在椅子上,低沉的聲音說道。
“老弱能開墾荒地,青壯可充軍役,婦孺更能生養繁衍。”
“大河以西至敦煌,雖然地廣人稀,人口不如河東稠密,但也有將近百萬之眾。”
“這些蠻子把人一遷,河西百年都緩不過勁來。”
“更可怕的是……”
他的聲音陡然壓低,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他們將人遷往北疆,豈不是在給自己壯大根基?此消彼長之下,日後我們拿什麼與他們爭?”
“這分明是在步步蠶食我大夏的命脈。”
帳內鴉雀無聲,眾人看著迺令思聰青筋暴起的手背,第一次意識到這場劫掠背後,藏著遠比失去糧草更致命的危機。
雖然也有大量百姓逃進了山中。
但河西的根基也已經被挖空了,幾十年都無法恢複元氣。
這才是讓迺令思聰真正恐懼的地方。
北疆人不是隻知道劫掠財物、糧食的草原蠻子,而是一個更加可怕的敵人。
他們之中,有深謀遠慮的智囊,能知曉人口的重要性,知曉遷走河西人口對西夏根基的致命打擊。
也有雷厲風行的將領,即便帶著數十萬百姓與牲畜,也能在撤退時保持鐵桶般的秩序。
更可怕的是,他們背後或許藏著一個野心勃勃的統帥,有的不僅僅是稱霸一方的野心,還有鯨吞天下的雄心。
“大帥,既然如此,我軍當趁勢追擊,務必奪回人口和糧食。”副將攥緊腰間刀柄,眼中騰起火苗。
迺令思聰沉吟片刻,微微點頭:“傳令,搜集所有船隻,置於渡口,搭建浮橋。”
隨後目光又看向旁邊的副將,沉聲說道:“蘇農將軍,命你率領五千精騎,出大河,追擊北疆賊軍。”
蘇農烏厥單膝跪地,鐵甲碰撞聲清脆如裂冰:“末將遵命!”
河東的十幾萬大軍雖然大都是臨時征召起來的民夫,但其中也有一些西夏壓箱底的精銳。
五千精騎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但切記小心!”
迺令思聰突然上前,一把扣住對方肩膀,掌心力道大得驚人,凝重的語氣說道:“北疆人在撤退途中定然會防備追兵。”
“你不必與其交纏,隻管咬住他們後隊。”
“專挑押運百姓和糧草的隊伍下手,燒他們的車,驚散他們的牲畜,見人就殺,見糧就毀!”
“但給本帥記住——貪功者死!”
“一旦北疆主力回身,立刻鳴金撤退!”
蘇農烏厥心頭一顫,重重喝道:“末將明白!”
“定當讓北疆賊軍明白我大夏鐵騎的厲害。”
隨後,迺令思聰便命人連夜製造浮橋。
將小船在黃河之中連成一排,然後用繩索連接在一起固定,再鋪上木板,便組建了一座簡易的浮橋,這個過程持續了一天多的時間。
第二天,半下午的斜陽下,五千精騎揚起的塵煙遮蔽天際,馬蹄聲如悶雷碾過荒原,
“過河,小心點。”
蘇農烏厥站在大河旁邊,勒住躁動的戰馬大聲喝道。
宿衛騎兵率先踏浮橋,他們將甲胄馱在馬背上,光著膀子登上了浮橋。
每個士兵全部神情緊繃著,而就在最前方的騎兵快要抵達對岸的時候。
黃河西岸的古道上,遠遠的衝來了幾匹快馬,他們神色驚恐,不斷的對著浮橋上的騎兵大聲擺手。
聲嘶力竭的大吼道:“快回去,北疆蠻子來了。”
“不要過來。”
探騎的嘶吼伴隨著西風飄蕩了過去,走在浮橋最前端的騎兵聽見之後,瞳孔驟縮。
身下戰馬更是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怖,開始不安的躁動起來,前蹄幾乎踏空浮橋邊緣。
“什麼?北疆蠻子來了?”
這聲驚呼如驚雷炸響,隊伍瞬間陷入混亂,馬匹嘶鳴與甲胄碰撞聲響成一片。
因為距離的緣故,剛剛踏上浮橋不久的蘇農烏厥,並沒有聽見探騎的喊聲,隻看到人影奔來。
勒住躁動的坐騎,皺著眉頭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當得知北疆蠻子出現的時候,蘇農烏厥的眼眸狠狠的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