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嘶啞、斷續,的狂放與嘲諷的笑聲,陡然從下方響起。
李玄霄這個渾身浴血、道體破碎、氣息萎靡得如同風中殘燭的身影,竟然在笑。
他染血的嘴角艱難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向上咧開,露出了一個混合著極致痛苦與極致不屑的笑容!
此刻眾多在場無論是妖王,還是人族修士表情都清晰地顯露出一絲難以理解的奇怪。
仿佛在無聲地質問:你笑什麼?你憑什麼笑?
不客氣的說,此刻李玄霄的命運,如同被放在砧板上的魚肉,早已被他們牢牢掌握。
一個微不足道的念頭,一道意念。
便足以讓他這具自我屍死無葬身之地,魂飛魄散,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如果不是忌憚他本體那不可預測的變數,如果不是擔心殺死這具自我屍會捅破某個未知馬蜂窩。
他早就徹底化作飛灰了!
“怎麼?”
李玄霄的笑聲漸歇,但那嘶啞的聲音卻帶著一種更加刺耳的挑釁。
“你們……不敢殺我?”
瘋了吧?
眾人的目光齊齊聚焦在李玄霄身上,那不再是看待獵物或敵人的眼神。
是混合著極致驚愕以及敬畏。
敬畏!!!
在這等足以讓渡劫妖王都噤若寒蟬、如履薄冰的威壓之下。
在這兩位執掌天下巔峰存在麵前,一個重傷垂死、境界不過合體期的人竟然還能放聲大笑。
還能用如此囂張、如此直白、如此不要命的方式,質問對方敢不敢動手。
這份狂傲,這份置生死於度外的氣魄,簡直超出了他們對瘋狂的認知!
狗剩子眯起眼睛縫,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慍怒。
“你囂張什麼?”
每一個字都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壓得李玄霄周身骨骼咯咯作響。
“要想殺你,隨時,隻看我們想不想而已!”
“既然如此,為何還不動手?”
李玄霄猛地抬起頭,染血的斷眉高高挑起,
周身那因為重傷而衰弱不堪的氣息,並未增強半分。
然而,那股睥睨一切、視巔峰大能為無物的囂張氣焰,非但沒有熄滅。
反而在死亡的陰影下,燃燒得更加熾烈、更加刺眼。
“廢了他?”
然而,就在這廢字餘音未落之際——
“呃啊啊啊——!!!”
下方李玄霄,喉嚨裡猛地爆發出一聲不似人聲、混合著極致痛苦與瘋狂意誌的嘶吼。
他原本就布滿裂痕、浴血的身體,以一種完全違背常理的姿態,猛然膨脹起來!
他體表的傷口瞬間被撐裂,金血液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
皮膚下的肌肉和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斷裂聲。
這不是簡單的能量膨脹,而是強行、不計後果地催動某種超越自身極限的禁忌秘法!
法相化身!
他竟然在油儘燈枯、瀕臨神魂潰散的最後關頭,再次強行支撐起那邪異的法相化身。
這股力量早已超脫了他此刻重傷之軀的掌控極限
可他全然不在意!
那雙暗金色的瞳孔中,燃燒的火焰已經變成了一種近乎純粹毀滅的瘋狂。
“吼——!!!”
這一次的魔吼,並非來自李玄霄的口中,而是直接從他膨脹的軀體內爆發出來。
一股濃鬱得化不開、仿佛沉澱了萬載血海怨氣的漆黑魔氣,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從他每一個毛孔、每一道傷口中狂湧而出。
無數扭曲、痛苦、充滿無儘怨毒的哀嚎尖嘯聲,伴隨著魔氣響徹天地。
此刻,它們不再是被動地構成法相的磚石。
而是被李玄霄以某種獻祭自身血肉神魂的邪法,瘋狂地、強行地撕扯、擠壓、熔煉在一起。
以李玄霄自身為主乾,一尊龐魔軀硬生生從沸騰的魔氣與億萬冤魂的哀嚎中擠了出來。
這魔軀不再是之前的虛影。
它擁有著完整的的實體,三顆猙獰的頭顱分彆呈現出極致的憤怒無邊的痛苦和癲狂的殺戮表情!
六條粗壯如山脈的手臂上,纏繞著由無數痛苦人臉扭曲而成的活體鎖鏈,每條手臂末端都凝聚著不同形態的怨念兵器。
由骸骨拚湊的巨斧、流淌膿血的魔劍、尖叫靈魂構成的巨錘……
千丈魔軀!三頭六臂!萬魂熔鑄!
連遠處竭力隱藏存在的四位渡劫妖王,都被這純粹的、源自靈魂層麵的邪惡與瘋狂衝擊得劇烈搖晃。
雲層翻滾,發出驚怒的悶哼。
這力量層次或許不及他們。
但其邪異、混亂、瘋狂的本質,卻足以撼動他們的心神!!
“吼——!!!”
千丈魔軀仰天咆哮,六條手臂狂舞,怨念兵器撕裂空間悍然朝著雲海之上的天機老人和狗剩子轟去。
這是燃燒生命、獻祭萬魂、賭上一切的最後瘋狂一擊!
然而........
麵對這足以讓尋常渡劫修士都為之色變的邪魔一擊。
天機老人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他身旁的狗剩子,也隻是極其輕微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蹙了蹙眉,仿佛在驅趕一隻聒噪的蒼蠅。
天機老人那枯瘦的手指,依舊懸停在虛空中。
隻是此刻,他極其隨意地、如同拂去衣袖上的一點微塵般,對著那咆哮衝來的千丈魔軀,輕輕屈指一彈。
“嘭——!!!”
一聲沉悶到極致、仿佛整個世界核心被瞬間捏碎的巨響。
並非在空氣中傳播,而是直接在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炸開!
就在天機老人指尖彈出的方向,那千丈魔軀衝來的軌跡上
那由億萬冤魂強行熔鑄、散發著滔天邪威的千丈魔軀。
從頭顱到軀乾,再到狂舞的六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崩解。
彈指間灰飛煙滅!
“噗——!!!”
那強行融合萬魂、燃燒生命換來的最後瘋狂,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脆弱得如同一個可悲的笑話。
“是我贏了.....”
這是李玄霄,這個自我屍留在這世間最後的一句話。
贏?
狗剩子與天機老人都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話。
贏?
他贏了什麼?
與此同時。
中州,神草山。
正在養花弄草的李玄霄淡淡道,“不,是我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