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依靠著那四處飄飛的薄薄紙片兒,通天宮的名聲也逐漸在人族地域之中流傳開來。
人族修士相互之間的溝通遠比妖族族群廣泛,倒也用不著如鵬天這邊,一個一個地上門告知,任由修士們自行交流,便足夠了。
如此數月後。
濱海城內,居於城市中央的恢弘玉宮。
占地幾十畝,對於修行者而言算不得大,但畢竟是戰時前線,一切從簡,當做化神尊者的臨時行宮,也是足夠的了。
玉宮之外來來往往許多修士,或是來彙報事務,或是單純地用以服侍這人族的白玉擎天柱。
玉宮內二人相對而坐,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老者看起來神態有些懶散。
而那少女則麵若冰霜,一身氣壓極低,周身縈繞著無形的道韻,以其化神之尊,即使僅僅是心情不佳,也足以影響到周圍的地界修士。
那老者麵帶笑意,淺淺地飲了一杯茶,將茶杯輕放到桌麵上,隨後才慢悠悠地問道。
“怎的,看你情緒不佳?又發生了何事?”
少女將一塊玉簡擺在桌上,冷聲道:
“陳長生未死。”
“陳長生未死……”
老者重複了一下這句話,隨後淡淡地歎了口氣。
“當年是我做的不對,誰知隨手埋下的因,最後卻造就了這麼一個果,我想瞞他,可惜,卻沒能瞞得住。”
少女抬眼望了老者一眼,眼神凶厲。
“你也知你做的不對。”
“你們都騙我。”
老者歎道:
“天水,有些事情,隻有發生之後才知道對不對。”
“若非陳長生生於梁國,我所作所為,便是為我道宗增添了一尊護法神,為上界征伐添了一份力。”
“嗬。”
水靈兒冷哼了一聲,聲音嘶啞,宛若淬了毒的刀鋒,仿佛隨時都會暴起一般。
“我曾憧憬於陳長生,以其鎮魔六十載之功績為榮。”
“我也曾憧憬於紫陽,以其百年平複水災為榮。”
“本以為其有至善之心,可如今一者立天道盟,於南域再開一戰場,一者立通天宮,妖言惑我人族修士,二者俱是掘根之人,而妖禍在前,反我人族內自分裂。”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您,弘農尊者,在我知曉一切之前,在我發現我被騙之前,我都以為您是個高義之人。”
“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
“我堂堂人族,堂堂道宗,在你的治下,四分五裂,變成了什麼樣?”
弘農尊者頓了頓,歎道:
“若非我看錯了紫陽,陳長生便不會得知當初真相,事情也不至於此。”
“您不做這些有的沒的,自然不會有如此之多的禍事。”
“我不做那些有的沒的,哪有你今日的化神之尊?”
“我寧可不做這化神尊者!”
水靈兒拍案而起。
“本以為我道宗是救世之人,沒想卻是禍亂世間者,你我之修行,道真上下之修行,全係於億萬生民之上。”
“這本就是魔道!”
弘農尊者道:
“魔道正道,皆是如此,能為我人族牟利者,皆是大道。”
“你是見今日陳長生與紫陽一時之反叛,才對此抗拒萬分。”
“可百萬年來,自我道宗立宗而來,皆是如此。”
“一世之錯,不代表萬世皆錯,一時不如此,不代表從來都不如此。”
水靈兒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冷冷道:
“若非為了天下蒼生,我真想就此撒手不管。”
水靈兒縱使心中萬般憤慨,也依然無可奈何,她改變不了陳長生二人,也改變不了過去發生過的事實,隻能在這裡對弘農尊者冷語相向。
甩手離開?
可這天下,還等著她去挽天傾,當今的局勢,也唯有她一人能挽天傾。
救世本就為她所願。
那次烈陽降世,是為弘農尊者所為,算不得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