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揚遠遠望見敵騎迫近,喝道:“丙策!”
陳青珊五騎同時動作,呈斜線散開,分成三組,以馬身為掩,解開鞍側革囊,按王揚交待的陣型,撒布鐵蒺藜。
鐵蒺藜者,鐵製尖刺也。一身四鋒,三鋒據地,一鋒上仰。馬踏則蹄穿,人踐則足裂,王揚提前讓眾人以濕泥裹之,撒時不起塵煙,布後不露寒光,正布陣間,隻聽嗖的一聲裂帛之音,一支利箭直朝陳青珊脖頸而來!
原來是蠻將一馬當先,疾馳之中,開弓放箭!
那箭取徑極準,竟預判了陳青珊的行馬軌跡!陳青珊剛前進一步,箭鏃已距脖頸不足一尺!
陳青珊左手五指驟然收攏,猛扯韁繩!
大黑駒前蹄騰空,鬃毛飛揚!
箭簇於陳青珊揚起的下頜前掠過,箭尾帶起勁風,在她頸項上劃出一道紅痕。
“咬喉箭!留他不得!”
陳青珊清喝一聲,左手韁繩疾收,右腕內旋,槊身在馬臀上一擊!
黑駒在半空中便被她帶得調轉方向,前蹄剛觸地,馬肩即沉,左後蹄猛蹬,眨眼間便完成了一個淩厲的斜轉,四蹄翻飛之下卷起泥沙,直衝蠻將!
蠻將胯下馬不停,手上動如風,抽箭搭弦,挽弓再開!
這第二箭來得更快!
陳青珊腰杆下折,如柳枝迎風倒卷,流雲繞岫回旋,左足扣緊馬鐙,靴尖挑月,整個人懸於馬腹一側,堪堪避過這一箭,尚未起身,第三箭已至!
第三箭更凶險,是緊跟第二箭而來,已有了點連珠箭的味道,專挑陳青珊側身避箭的空擋,不上不下之時而射。是一箭墜羽,勢如流星,直取陳青珊背心!
陳青珊腰腹驟然發力,身體如強弓繃弦,霎那間坐起,同時槊杆應勢而挑,弧若舟橫,鐺的一下挑飛箭簇!
三箭皆空,陳青珊馬快,已奔至近前!
蠻將臉色一變,猛夾馬腹欲退,又急棄弓換刀,可刀才舉了一半,槊尖已至!
隻聽噗嗤一聲——
三棱槊鋒貫喉,帶起一蓬血雨。
蠻將屍身尚未落馬,身後兩蠻騎已一左一右,夾攻而來!
左側蠻騎長矛直刺陳青珊肋下,陳青珊不躲不閃,槊尾一橫,“咚”地擊中左蠻馬首,蠻馬吃痛,失控偏側,長矛頓時刺空。
右側蠻騎揮刀劈下,陳青珊冷眸似水,毫無波瀾,槊尾擊馬首,槊鋒如長龍,借著擊打蠻馬的反震之力,馬槊猛貫,倏地搠進右蠻胸口!
直接將那蠻人撞下馬來!
眾蠻騎見陳青珊轉瞬間便殺兩人,皆驚怒交加,嗷嗷叫得衝了上來,欲合圍殺之!
就在此時,四道黑影疾馳而至——正是王家四衛拍馬趕到!
原來在陳青珊單騎奔出之後,王揚便立即令四人跟上接應,這才能在此刻及時護住陳青珊兩翼。
兩隊人馬接戰廝殺,之前被陳青珊擊傷馬首的蠻騎,此刻勉強控製住受驚的戰馬,他略作停頓,竟拋下戰局,直奔王揚而來!
苟人撿軟柿子是吧!
王揚趕緊下馬,模樣狼狽,往灘頭東側奔去,腳步還帶踉蹌,跑得歪歪斜斜。蠻騎見狀大喜,心道這人果然弱極,不僅嚇得馬都不會騎了,就連腿都軟了!當即催馬急追!
馬蹄踏碎河灘碎石,石屑如星子飛濺!
眼看便要追上,馬蹄忽然一沉,接著連人帶馬,轟然栽倒!
在蠻馬淒厲的嘶鳴聲中,整個人被慣性甩飛出去!
王揚雖然習馬多時,但在生死之間,對自己的控馬技術是沒有足夠信心的,所以要先棄馬才敢引蠻騎進入鐵蒺藜陣,此時聽到身後動靜,知道計成,沒有一秒鐘耽擱,馬上抽刀轉身,向蠻人奔去!
蠻人摔得七葷八素,一張大臉砸進沙地,沙粒混著血沫從口鼻嗆出,剛掙紮著起身,眼前尚且模糊,隻覺脖間傳來冰冷的壓迫感,竟是刀刃已楔入筋肉!
他瘋狂地揮拳砸舞,王揚左手按在右腕上,身子前傾,借助全身的力量,壓刀下切,溫熱的血流濺到王揚臉上,腥氣直衝鼻腔,可王揚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依舊全神貫注,手上加力。
蠻人喉間發出“嗬嗬”的氣音,魁梧的身軀抽搐著,膝蓋重重砸在地上,隨即身子癱落,震起一小片塵土。
此時隻聽身後蹄聲漸起,王揚來不及擦拭臉上血液,先迅速站到蠻屍後側,然後才回身查看,這樣即便蠻人詐屍,也不能來個偷襲什麼的。
見到果然是陳青珊等人,這才放下心來,話還來不及敘,隻聽空中裂帛聲響,眾人疾退之間,一片羽箭已斜插在剛才方才王揚停站之處!
是蠻人弓手小隊奔襲而來!
他們像一群嗅到血腥的狼,邊奔跑邊開弓!
王揚上了陳青珊的馬,一聲令下:“快退!”
又是一輪拋射!
箭雨擦著馬尾掠過,騎隊開拔,迅速拉開與蠻兵的距離。後麵弓弦聲暫停,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蠻人放棄追殺,而是在等待縮短射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