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哈耶拓山。”
“左哈耶達達木。”
“寨老烏爾克。”
“軍師郭紹。”
居然還有個漢人......
竹屋內,上首位的竹席空懸,一張完整的虎皮鋪在席上,虎頭仍然保持著咆哮姿態,隻是皮毛早已失去了光澤,看起來陳舊暗啞。
席位後方,一道竹簾低垂,簾隙間滲出些許藥味,隱約可見幾個侍者圍著一張床榻。
勒羅羅坐在席位下首之側,其餘四人分坐左右。王揚則獨坐於中間,不知道還以為是受審。
五人各自持重,不去看王揚。似乎這隻是一個不值得關注的人。若換了常人坐在這兒,免不得要尷尬,或窘或躁。王揚則安然而坐,了無異色。
寨老烏爾克雙手一拍,兩名赤膊蠻漢抬著一張矮桌放到王揚麵前,桌上擺著三隻粗陶海碗,侍者捧上酒壇,咚咚咚地倒滿三大碗。
渾濁泛黃的酒水在碗裡打著旋,濃烈的酒氣混著某種類似發酵過頭的酸澀味直衝鼻腔,刺得人眼眶發脹。
烏爾克做了個請的手勢:
“吾寨習俗,遠客來商大事,如是心真誠,當先飲大三碗。漢使果真意誠,請儘碗中酒。”
王揚看了眼大得嚇人的酒碗,端坐不動:
“我朝禮製,公事不能私飲。揚意雖誠,然奉公命出使,公事未定,豈敢私飲?還是等諸事議定之後,再與諸位痛飲。”
烏爾克堅持道:
“你們漢人還不是有一句話叫‘入鄉隨俗’嗎?漢使既入吾等之寨,當隨吾等之俗。”
哈耶等人都稱是,唯有坐在最下的郭紹麵無表情,不發一言。
王揚正色道:
“隨俗者,順人情耳;守禮者,立綱常也。人情可酌,綱常不可移。”
眾蠻息聲,烏爾克也是一噎,臉色有些難看,語氣強硬了幾分,質問道:
“固違主意,豈是做客之禮?”
王揚一笑,反問道:
“強客從俗,豈是為主之仁?”
烏爾克再次噎住。
這一次,哈耶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揚身上,唯有郭紹隻是略微看了看王揚,便把目光收了回去,然後又是一副麵如死水的樣子。
左哈耶達達木冷聲一哼:
“不從俗你出的什麼使?”
王揚睨了他一眼,淡聲道:
“昔傅介子斬樓蘭王,亦未嘗從俗。”
達達木大怒:“你——”
“好了。”右哈耶拓山突然抬手,“不要因為這點事傷了兩家和氣。既然漢使不便飲酒,那就算了吧。來呀,把酒撤下,換茶。”
拓山發話了,沒人再有異議,達達木雖不再與王揚爭執,卻向王揚怒目而視。
勒羅羅則心中泛起嘀咕,這王揚是什麼意思?不是說先交好左哈耶嗎?怎麼反倒和左哈耶對上了?
王揚笑著拱手道:“多謝諸位體諒。”
笑容和氣,和剛才說“斬樓蘭王”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拓山看了烏爾克一眼,烏爾克問道:
“漢使既代表朝廷而來,為何無詔書符節?”
王揚看向勒羅羅,神色驚奇:“少鯫耶沒有告訴大家嗎?”
勒羅羅板著臉,冷聲說:
“誰知爾言真假。”
王揚無奈地搖搖頭,看向幾人,表情納悶兒:
“前段時間,我朝出兵越界,大行沮水之西,你們難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