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鯫耶睨了已經急紅臉的兒子一眼,淡淡道:“沒說要‘給’兵......”
“借也不行啊!這不是一個意思嗎?!”
勒羅羅感覺越來越不好!
“那我問問少鯫耶,你給王揚下注,準備下什麼?”
老鯫耶看著兒子問道。
勒羅羅稍作猶豫,狠下心來,咬了咬牙道:
“我可以再出兩分交易稅......”
老鯫耶怒道:“讓你給鳳凰下注,你以為山雞啊!”
勒羅羅有些羞慚,覺自己確實小家氣了,但父親這又是另一個極端了吧?
“那......那也不能......”
“想賺大的還不肯下本,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押鳳凰的注不是一般的注,一般下注可大可小,但給鳳凰下注,要麼就不下,要下,就得下重注!再說給鳳凰下注這種事,對於汶陽部來說,可是百年難遇,不下重注,對不起自己。”
老鯫耶枯瘦的麵容依舊古井無波,可那雙渾濁的眼珠卻像突然被注入了活水,泛起異樣的光彩。
勒羅羅神色鄭重了幾分,問道:
“敢問父親,多重的注算是重注?”
老鯫耶看向兒子,目有深意:
“這個得看你自己的心有多大,我不能永遠替你做決定,尤其在這件事上。往後和王揚一起成長的是你,你如果不能真心認可這件事,那不如就此作罷,就像打獵時張弓,倘若猶豫不定,那寧可把箭收回箭囊,也彆射半心半意的箭。”
勒羅羅眉頭緊鎖,手掌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反複來回,連手心都開始發燙。
老鯫耶突然一聲清喝:
“喀薩!”(蠻語,意為放箭,在圍獵和作戰中是齊射的號令)
勒羅羅脊背瞬間繃成滿月,左手前伸虛握,右臂猛地往後一拉,在電光石火間射出一支根本不存在的箭後才愕然驚覺,根本沒有弓,也沒有箭。
老鯫耶哈哈大笑:
“你跟你老子一樣,是天生的獵手!其實弓箭早在你心中,拿出來用就好了!”
勒羅羅看著自己虛握的右手,若有所悟,片刻之後,眉頭舒展,眼中迷茫儘皆散去,看著父親,咧嘴一笑:
“兒子在人前裝得久了,差點忘了,真正的箭,從來都是獵手的膽魄。”
老鯫耶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扯過兒子的衣領,額頭抵著額頭,聲音沙啞得不成調,卻帶著藏不住的狂喜:
“小狼崽子,我就怕你裝羊裝久了忘了自己是狼!這回終於聞見血腥味了!”
老鯫耶剛說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肩膀不住顫抖,像秋風中簌簌欲墜的枯枝。勒羅羅心下一酸,趕忙扶住父親,輕拍他佝僂的背脊,紅著眼睛道:
“父親放心,兒子再也不會忘了!”
老鯫耶喘勻一口氣笑道:
“好好好.......是我兒子,是我兒子......借兵的事你先不用放在心上,我隻是推極言之,他不一定真的會借。便是真要借,以他的智略,要麼讓你有所得利,要麼讓你不得不借,或者兩種情形都有,便像這次開蠻路之策。此人行事風格如此,勢全出手,環環相扣,你要多跟他學......我咳咳......我之前讓你查的事你查得怎麼樣了?”
“查的信息不算多,王揚不喜歡人打擾,在帳中隻有他們兩個人。那個護衛姓陳,王揚叫她‘小衫’,不知道是哪個字,身上帶著塊青玉,王揚也有一塊,不過樣式不同。王揚對她很好,吃住都和她一起,兩人有說有笑,不以下人視之。看樣子應該是王揚的女人,不過瞧兩人舉止,可能還沒同房......”
老鯫耶微笑道:“這些就夠了。”
勒羅羅不解:“父親讓我查這個做什麼?”
“判斷一些事情......”老鯫耶語焉不詳,轉而說道:
“目前這個階段,你跟王揚交往不必太屈從,也不要計較得失,你就當交朋友,講義氣,從本心便好。但你要記住,鳳凰始終是鳳凰,終究要高飛的,所以該有的分寸一定要有,敬而不遠,親而不狎,才是久處之道。還有,跟勒瑪說,和這個女護衛可以當做一家人一樣多親近,傳令負責招待的一乾人,對此女務必禮敬,飲食用度比照勒瑪,怠慢者罰。對了,你備禮物也給她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