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揚也不戳穿,而是一笑道:
“我隻是說一個可能性,如果厚曾不是這樣想的,那最好不過......”
昂他剛要開口相爭,王揚一揮扇:
“這樣,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要真這麼想了,那就改正;你要沒這麼想,那就當做勉勵警醒了。其實我不過隨口一說,沒必要當真。”
這兩頭堵的神句一出,給昂他造得一愣。
隻覺事先準備好的叫屈強辯之言,都說不出口了!
王揚的話乍一聽感覺很有道理,但為什麼自己有種難以形容的憋悶感?
本想再細細琢磨分辯一下,可對方又說了,沒必要當真,既然不當真那有好什麼分辯的?
但這.......這對嗎?
昂他被漢語的博大精深套得有點懵。
蕭寶月則心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八個字厲害,這麼一說相當立於不敗之地,好賴話都讓他說了,橫豎都是他有理!如此奸猾的話,也就是這大騙子能琢磨出來!
寶月此時尚沒有悟到這句話的諸般變化,尤其由批評者說出,那是既攻又防的利器。比如王揚和寶月說:“你不要總擺狐媚子樣。”寶月:“我什麼時候擺狐媚子樣了?!”王揚:“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蕭寶月:#¥#¥&*@*&&%#%
說你擺狐媚子樣你就是擺狐媚子樣,就算沒擺也得反省。
朱熹老先生如果知道他這八個字到了後世會衍生出這許多無賴用法,恐怕會搶在王揚前頭穿越,在《四書章句集注》中追加注釋:“此語專為自省,若挾之以空言構陷,無據而汙人清名,當遭雷劈。”
此圖攝自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2012年版,木簽左注小字為朱熹原文,本意對曾子三省吾身的闡發,
(接上圖說明:講的是自省。)
王揚這個人,隻要不壞心中底線,向來是不怕遭雷劈的。此時繼續套路昂他:
“既然厚曾沒有蠶食之計,那要三山之地,其實也就是爭利嘛——”
昂他完全不受誘惑,神色堅毅,斷然道:
“這不是利的問題,我們永寧部爭的是一口氣!”
“利夠了,氣也就消了——”
昂他憤然揮臂,麵色鐵青:
“消不了!這是我部的尊嚴和底線!我們永寧部絕對不——”
“如果我能讓你們每年賺的錦緞翻三倍以上呢?”
“絕對不——多少?”昂他憤慨的表情瞬間凝固,遲疑問道。
蕭寶月、心一、陳青珊:(→→
......
荊州城外三十裡,驛舍上房,酒菜兩桌。
庾於陵看著樂小胖吃喝自若的樣子,皺眉道:
“你覺得這樣好嗎?”
樂龐夾了兩大片魚膾,沾了泡著薑末的豉汁,放到嘴裡大嚼,然後開始盛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怎麼不好?又不是不給錢。”
庾於陵不悅道:“這是給錢的事兒嗎?”
樂小胖喝了口鴨肉羹,覺得味道不好,放到一邊,看向庾於陵:
“怎麼不是?咱倆來這兒吃飯,相當於給驛官麵子,驛官高興都來不及。再給錢,這就是仁義!人家又有麵子,又有錢拿,這還不好?”
庾於陵雖然這段時間聽了樂小胖不少“歪理邪說”,還是覺得無語:
“給驛官麵子?我可沒這麵子給......”
樂小胖仿佛聽不出庾於陵話裡的諷刺意味,當場喊人加了道燒鴨,又從果盤裡拈起兩顆乾棗丟進嘴裡,腮幫子又鼓囊起來:
“你沒麵兒沒事,那這麵兒就算我給的。”
庾於陵差點被氣笑了:
“你天天麵子麵子的,在永寧你就麵子,回南郡又麵子,你這麵子咋這麼大呢?按道理說,咱倆都沒官身,進驛舍的門檻已是不該,不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借地方休息一下,也還說得過去,但在這兒點菜吃飯就過了吧!你以為這是酒樓啊!《禮記》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
“打住打住!趕緊打住!又來念經——”
“這是《禮記》!”
樂小胖用帕子抹抹嘴:“都一樣,儒經也是經。你那魚吃不吃?不吃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