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憐三覺得隻要少主和王揚不問,這些話還是不說了,不然徒惹生氣。
王揚也不用憐三詳述個中情形,日光之下,從無新事,一聽憐三說了這個罪名,心中便有了預判,不過鎖他家宅還是很出乎他意料的,畢竟他從來沒公開和巴東王為敵過。
巴東王黑王揖在情理之中,黑自己沒多大必要。就算因為便宜阿叔的緣故,連帶黑一下,那也沒必要鎖自己家宅啊,自己可沒得罪過他,雖然贏了幾次賭,但對於巴東王來說,應該是不僅不減分,反而加分的,並且以巴東王的性子,不至於這麼陰細,能想到鎖自己宅子?
也正因為如此,王揚出使前才讓家宅一切如常,一是不打草驚蛇,防止巴東王看出來端倪,二也是王揚覺得就算截殺不成,巴東王也不至於對自己家下手,等一切塵埃落定,便托庾易把黑漢、阿五暗中送到汶陽郡和自己彙合,由柳惔罩著,這也是當初救柳憕的條件之一。
至於家產能帶就帶,帶不走就讓庾易變賣折現,到時即使巴東王得知自己沒死,想要滅口,但有柳惔以柳家勢力相保,在汶陽郡城裡還是可以安然生活的。王揚甚至計劃到時候買座到臨近郡府的宅子,這樣更安全。可巴東王這一反,就把原定計劃打亂了。還有鎖宅關仆眾這件事,不太像是巴東王的手筆,會不會有人借機相害?
王揚神色幾乎沒什麼變化,平靜問道:
“為什麼抓劉先生?”
謝星涵、樂小胖、庾於陵他們是人質,雖然扣留,但不至於太吃苦頭,可憐三說劉昭時用的是“下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劉祭酒公開為王公子正名,又闖王府,要求釋放謝四娘子和庾家二公子等人,被以言辭無狀、鼓動學亂之罪,鎖拿收監。宗測於街市中飲酒大罵,亦被下獄......”
王揚沉默不語。
陳青珊擔心地看著王揚,她知道,劉昭在王揚心中有很重的位置。如果劉昭提出什麼請求,王揚哪怕不是那麼願意,也會答應。就像去郡學講學的事,他哪怕再忙,也不會遲到。
寶月不知道劉昭和王揚間的具體情形,但怕王揚有心理負擔,便勸慰道:
“這是巴東王的立威之舉,以此震懾學林,恐嚇清流。劉、宗兩人一是經師,一是名士,正好拿來以儆效尤,但兩人素有名望,又是涅陽劉氏和南陽宗氏,巴東王心懷大誌,必要得世家襄助,此刻正是收攬人心、牢籠俊傑之時,不會拿他們怎麼樣的......”
王揚看著憐三的眼睛,問:
“巴東王有什麼話帶給我嗎?”
寶月立即道:“你想多了。”
同時以眼神示意憐三不要說。
王揚看向寶月:
“這事沒必要瞞,我自有我的消息來處,他若不告訴我,我就派人去汶陽峽問,一樣的。”
寶月橫了王揚一眼,對著憐三沒好氣道:
“說吧。”
憐三躬身拱手,低頭稟道:
“據傳巴東王對陣王揖時躍馬而出,邀王公子出來相見。王揖派人答‘吾家子弟,恥見亂臣賊子。’巴東王大怒,喊話言:‘語(告訴)王揚,若束身歸罪,可多相保。如吝一麵,則故人難全!’”
巴東王這話說得模糊,“束身歸罪,可多相保”,這個“可多相保”是指巴東王會多多保全王揚,還是多保全其他人?還有這個“故人難全”,故人到底指的是誰?
寶月心頭一跳,故作輕蔑笑道:
“如此蠢劣伎倆也配拿來誆人?他話說得越含糊,越是外強中乾之證!你問他‘故人’是誰?他敢明說嗎?不用說謝星涵了,就說庾、樂兩家子,你讓他動一個試試?張玨是戰陣中殺的,自然不同。但巴東王要敢對手無寸鐵的高門子弟下殺手,那便是自絕於荊楚世家!彆看他抓那麼多人質,其實都是帶刺的棘杖,握緊了紮手,不握就失了籌注,居然還想拿這個騙你,真是做得好夢!你不去他也不敢怎麼樣,你去了隻是白搭一個,不過是用來激你的話,這等拙計,連心一都瞞不過。”
心一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我還沒來得及細想,也不太好這麼誇。我剛才主要在——”
“閉嘴。”
“哦。”
寶月見王揚沉思不語,心中更憂,麵上輕鬆笑道:
“你不會真信了吧?你如果這麼蠢,那我和你打賭,不管你去不去,巴東王都不會放人質的。”
王揚靜默地站在原地,看著陽光透過帳頂的縫隙,形成一道清晰的塵柱,出神了數秒鐘,然後看向寶月,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我從來不做蠢的選擇。”
寶月終於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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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梁書·柳惔傳》:“子響為荊州,惔隨之鎮。子響昵近小人,惔知將為禍,稱疾還京。及難作,惔以先歸得免。”所以原來的時間線上,柳惔本應在巴東王反前就離開荊州,但因為柳憕被綁一事,反而被任命為汶陽太守,又靠著柳家舊部守住汶陽不丟(見【作者說】),本書凡寫到曆史因王揚穿越變動之處,必有跡可倒查,有理可逆推,不會隨便一句蝴蝶效應了事。
pS.我在dOU|音、小某|書上沒有賬號,也不會私信彆人自稱我是東周公子南,《冒姓琅琊》的作者就是我什麼的,不要上當!!!如果有人自稱,你立即讓他開視頻背誦《圓圓曲》(開玩笑,我根本不會自稱)。用同名同頭像什麼的都無所謂,但如果有冒名行騙的行為發生,我會報案加律師大禮包,民刑雙究,不開玩笑......(王揚冒的是門第也不是冒真人啊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