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冬初,凜冽的北風裹挾著帕米爾高原的雪粒,刺向伊斯法罕廣袤的曠野。
唐軍三路大軍宛如三條蟄伏已久的巨龍,自東方奔騰而來,鐵蹄踏碎堅冰,旌旗撕裂寒霧,浩浩蕩蕩地於伊斯法罕城下彙集。
五十萬將士連綿百裡的營帳,鐵甲映著殘陽泛出冷芒,赤色纛旗如林而立,將半邊蒼穹都染成血色。
營地中,十萬匹戰馬的嘶鳴混著工匠鍛造兵器的鏗鏘,連腳下凍得皸裂的土地都在震顫,方圓百裡的飛禽走獸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夜幕降臨時,營火如繁星墜地,綿延的火光與天際星河遙相輝映,如人間燭龍睜開了千萬隻熾熱的眼睛。
中軍大帳內,獸爐中沉香與硝石氣息交織彌漫,在牛油燈的映照下凝成淡青色的霧靄。
裴行儉身披玄色大氅,腰間玉製兵符隨動作輕響,暗紋在衣料下若隱若現。
他凝視著沙盤上用朱砂標記的伊斯法罕城,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象牙籌,籌上刻著的二十八宿圖在光影中流轉。
忽聽帳外風雪呼嘯聲中傳來急促腳步聲,氈簾掀起瞬間,寒氣裹挾著碎雪湧入,一名渾身霜雪的傳令兵單膝跪地,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大將軍!三路大軍已至!”
話音未落,另一名將領疾步而入,甲胄上凝結的冰棱在燭光下折射出冷光,身後還跟著兩名壯漢,抬著沉甸甸的火藥樣本箱:“兩萬門乾武大炮已部署完畢!河西走廊的火藥車隊,正以三日一輪的頻次晝夜馳援!每車火藥都經專人查驗,摻了巴蜀的硫磺與嶺南的硝石,威力比尋常火藥強上三分!”
裴行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目光掃過帳中三十餘位將領,忽然伸手取下牆上懸掛的《西域輿圖》,圖上密密麻麻標注著星羅棋布的據點:“諸君可知,陛下前日送來的密詔裡,附了半幅大明宮雪景圖——唯獨缺了本該映在上麵的西征烽煙。”
他伸手輕叩案上疊成尺高的加急文書,羊皮紙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長安的諫官們,怕是已把本帥的名字罵成了龜縮不前的懦夫。”
“但他們不知,”裴行儉忽然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心浮氣躁,成不了大事!”
李謹行猛地踏前一步,腰間虎頭牌撞出清脆聲響,虎目圓睜:“末將願率五千兵馬為先鋒!陛下金口玉言,斬敵十首者官升半品,這等天賜良機……”
他的話被裴行儉爽朗的笑聲打斷:“你這營州都督,連胡須都快急白了!若真讓你搶了頭功,日後回長安,本帥的酒帳怕是要被你喝垮!”
滿帳將領轟然大笑,卻見裴行儉突然按住佩劍,目光掃視過每一張年輕而堅毅的麵孔:“但此戰非比尋常!”
“這是我大唐鐵騎飲馬波斯灣的第一役,要讓那些自詡真主選民的蠻夷知道——”
他揮劍劈向沙盤,寒光掠過伊斯法罕城模型,劍鋒在牛皮地圖上劃出一道灼痕,“陛下的威嚴,比帕米爾的冰川更冷,比昆侖的雷霆更烈!”
“明日,兩萬門大炮先轟他個地動山搖,待他們以為守住了,再讓他們嘗嘗‘火龍出水’的滋味!”
說罷,他抬手示意親兵,推出一輛精巧的木製戰車模型,車身上機關密布,船頭雕刻的龍頭栩栩如生,“此乃工部新製的火器,龍頭內藏連環弩,龍口噴射猛火油,待破城之時,定叫敵軍片甲不留!”
次日拂曉,晨霧如輕紗籠罩著拉伊防線,卻掩不住城牆上森然的刀光劍影。
阿拉伯戰士握緊彎刀,望著地平線處漸漸顯現的黑色浪潮,喉嚨裡泛起陣陣酸意。
當唐軍陣列完全展露時,有人驚恐地癱坐在地——五十萬大軍鋪開的陣勢,竟比他們仰望過的最遼闊的沙漠還要廣袤。
兩萬門乾武大炮排列成鋼鐵長蛇,從上往下看,像無數隻凝視獵物的巨蟒之眼。
更令守軍膽寒的是,炮陣後方,數千輛覆蓋著油布的戰車緩緩移動,隱約可見車轅上纏繞著粗大的繩索和鐵鉤,那是專為摧毀城牆準備的“衝車”,每一輛都由十二匹健馬牽引,車身上還加裝了厚重的鐵板以抵禦箭矢。
穆阿維葉死死攥著彎刀,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落在城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