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不是想決戰嗎?朕就給他一個痛快!讓哥舒翰把他的人頭提回來,掛在朱雀門上示眾!”
王思禮磕頭道:“陛下,潼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安祿山的騎兵在關外施展不開,若貿然出戰……”
“你也敢教朕用兵?”李隆基一腳踹在他肩上,王思禮頓時滾倒在地,撞在旁邊的香爐上,鎏金爐身發出哐當一聲響,“朕登基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
“當年朕親征吐蕃,在青海湖殺得他們片甲不留,用得著你這黃口小兒來教朕?”
他喘著粗氣,指著殿外:“安祿山是胡人,哥舒翰也是胡人!”
“朕偏要讓他們打一場,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大唐人!哥舒翰要是敢抗旨,你就把他綁回來!朕要親自問問他,拿著大唐的俸祿,住著朕賜的豪宅,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高力士連忙勸道:“聖人,王思禮是哥舒將軍的副將,讓他去傳旨,總要給他些體麵……”
“體麵?”李隆基冷笑,“等安祿山打到長安,朕和你,還有這滿殿的人,都隻能去地下找體麵了!”
他彎腰抓起地上的奏章,狠狠砸在王思禮臉上,“你現在就滾!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告訴哥舒翰,他要是贏了,朕封他為西平郡王,給他鑄金像!他要是輸了,或者敢不出兵……”
他頓了頓,聲音裡淬著冰:“朕就夷他三族,讓河西走廊的人都看看,背叛朕的下場!”
王思禮捂著被砸疼的臉,連滾帶爬地磕頭:“臣……臣遵旨!”
“滾!”李隆基揮手,像是驅趕什麼臟東西。
王思禮踉蹌著退出去時,正撞見楊國忠帶著幾個內侍從回廊過來。
楊國忠看到他這副模樣,眼珠一轉,連忙進殿行禮:“聖人,臣剛從兵部過來,聽說哥舒翰有奏章?”
李隆基見了他,火氣消了些,重新坐回軟榻上:“國忠來得正好,你說說,哥舒翰是不是該出兵?”
楊國忠臉上堆著笑,眼角卻瞟著地上的碎瓷片:“陛下聖明。哥舒將軍鎮守潼關已久,兵強馬壯,正是出戰的好時機。”
“安祿山那廝看著勢大,其實是強弩之末,隻要哥舒將軍一出關,保管能一舉蕩平賊寇。”
他湊近幾步,壓低聲音:“再說,哥舒翰在潼關手握重兵,日子久了,難免讓人心生疑竇。”
“聖人讓他出戰,既是信任他,也是給他一個表忠心的機會,一舉兩得啊。”
這話正說到李隆基心坎裡。他摸著下巴上花白的胡須,緩緩點頭:“你說得對。朕給他機會,是他自己要不要的事。”
楊玉環這時重新端過一杯酸梅湯,柔聲說:“聖人彆氣壞了身子,楊國舅說得是,哥舒將軍定會明白聖人的苦心。”
李隆基接過玉杯,抿了一口,冰涼的甜酸順著喉嚨滑下去,心頭的火氣似乎也降了些。
他望著殿外碧藍的天空,喃喃道:“當年太宗皇帝平定突厥,靠的不是固守,是鐵騎!朕不能讓後人說,朕連個安祿山都治不了……”
他忽然提高聲音,對高力士說:“傳旨給邊令誠,讓他去好好監軍!朕要親眼看著哥舒翰出兵!”
高力士一愣:“邊令誠是內侍,雖然是監軍,可還是真插手了,恐哥舒將軍心生不滿……”
“不滿?”李隆基把玉杯重重放在案上,“他要是敢不滿,就是心裡有鬼!讓邊令誠盯著他,敢有半分遲疑,先斬後奏!”
夕陽透過長生殿的窗戶照進來,把李隆基的影子拉得很長,鬢邊的白發在金光裡泛著刺目的亮。
他望著窗外那棵歪脖子石榴樹,樹上掛著幾個沉甸甸的果子,像極了當年他親手栽種時的模樣。
那時他意氣風發,可現在,他隻覺得胸口發悶,像是有什麼東西堵著,喘不上氣來。
“去告訴貴妃,今晚在花萼相輝樓擺宴,讓梨園子弟奏《霓裳羽衣曲》。”
他對高力士說,語氣裡帶著一絲疲憊,“等哥舒翰的捷報傳來,朕要與她好好慶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