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歎了口氣,“朕知道,他們是衝楊國忠來的。”
他轉向將士們,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隻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
陳玄禮站起身,悄悄拉了拉李隆基的衣袖,低聲說:“陛下,此處風大,臣有話想單獨對您說。”
李隆基會意,轉身回了營帳,陳玄禮緊隨其後。
帳內燭火搖曳,映得兩人身影忽明忽暗。
“玄禮,你老實告訴朕,非殺楊國忠不可嗎?”
李隆基坐在案前,雙手撐著額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
陳玄禮跪地不起,有些恍惚。
聖人什麼時候昏庸到了這個地步?
“陛下,臣不敢欺瞞您。如今將士們怒火中燒,若不給出一個交代,恐生兵變。一旦兵變,不僅楊國忠活不成,陛下的安危也會受到威脅,大唐的根基更是會徹底動搖啊!”
“可……”李隆基話未說完,便被陳玄禮打斷。
“陛下,臣跟隨您四十載,從潞州府到長安城,從臨淄王到開元天子,臣親眼見證您開創盛世,也親眼看著您因寵信楊氏而逐漸荒廢朝政。”
陳玄禮聲音哽咽,卻字字懇切,“臣知道您舍不得貴妃,可如今,大唐危在旦夕,將士們的怒火若不熄滅,後果不堪設想。您是大唐的天子,不能隻想著兒女情長,更要想著天下蒼生啊!”
李隆基身子一震,他看著陳玄禮,這個跟隨自己半生的老臣,此刻正跪在地上,背脊卻依舊挺直,眼中滿是焦急。
他突然想起,當年太平公主作亂,是陳玄禮率三百親衛護他周全。
當年安祿山初露反相,是陳玄禮多次提醒他提防,可他卻因為楊國忠的讒言,將這些話拋在了腦後。
“玄禮,”李隆基聲音顫抖,“你說,朕是不是錯了?”
“陛下沒錯,隻是被情愛蒙蔽了雙眼。”
陳玄禮抬起頭,目光堅定,“臣有一計,既能平息將士們的怒火,又能保全陛下的顏麵。”
李隆基連忙問道:“什麼計策?你快說!”
“楊國忠禍國殃民,罪該萬死,可殺他需得由陛下降旨,以‘通敵叛國’的罪名處死,這樣既合情合理,又能彰顯陛下的公正。”
陳玄禮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貴妃……臣懇請陛下,賜貴妃一條白綾,讓她殉國。”
“這樣一來,將士們會認為陛下大義滅親,怒火自然會平息。”
“二來,也能保全貴妃的名節,不至於落得被將士們羞辱的下場。”
“賜死……玉環……”李隆基臉色慘白,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
陳玄禮連忙上前扶住他,語氣帶著一絲哀求:“陛下,臣知道您心痛,可這是唯一的辦法啊!若不如此,不僅您和貴妃性命難保,整個大唐都會毀於一旦!”
“您想想開元盛世,想想那些信任您的百姓,您不能讓大唐毀在您的手裡啊!”
李隆基靠在陳玄禮的身上,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他想起與楊貴妃在長生殿的誓言,想起她跳霓裳羽衣舞時的模樣,心中痛如刀絞。
可他也知道,陳玄禮說的是對的,他是大唐的天子,不能隻為了自己的情愛,而不顧天下蒼生。
“好……好一個大義滅親……”李隆基聲音沙啞,“玄禮,就按你說的辦。隻是……你要確保玉環走得安詳,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
“臣遵旨!”陳玄禮跪地叩首,額頭磕在地上,留下一道紅印。
他知道,這個決定對李隆基來說有多難,可他彆無選擇,這是保全大唐,也是保全陛下的唯一辦法。
走出營帳時,殘陽已經落下,夜幕開始降臨。陳玄禮深吸一口氣,拔出插在泥土中的佩劍,劍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走到將士們麵前,高聲說道:“弟兄們,陛下已有旨意,楊國忠通敵叛國,即刻處死!楊貴妃禍亂朝綱,賜白綾一條,殉國謝罪!”
將士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歡呼聲。王校尉走上前,對著陳玄禮抱拳道:“將軍,是我等魯莽了!多謝將軍為弟兄們做主!”
陳玄禮搖了搖頭,目光望向營帳的方向,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