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耕今日到了傍晚,才從外邊回來。
他因為收受賄賂,藐視皇家,誒罷官降爵處置。
昌順伯府甚至也一度因為他的落魄,在京城權貴圈中的處境更加微妙。
趙伯耕不是沒想過起複的法子,也不是沒上折子求情,然而,哪怕花費再多的銀子,也像是一滴水落到了湖麵上,連個響都聽不見。
趙伯耕被逼到走投無路了,也是真覺得老夫人和洛家的法子許是有效,這才將趙靈均過繼到膝下。
其實按照他的意思,過繼趙靈旭最好。這孩子年紀小,若是真有個萬一,他養一養,這孩子未嘗不能成為親生的。
可壞就壞在,他受不了昌順伯府逐漸從京城權貴的眼睛中淡出去。
他不能接受落魄,不能接受被人看笑話,不能接受昔日不如他的人,如今騎在他頭上,嘲笑他的落魄與無能。
於是,趙伯耕被逼過繼了趙靈均,並請陛下允準將趙靈均立為世子。
聖安帝倒是沒在這件事情上為難他,很利索的將這件事批複了。
目的達成了一半,另一半就是儘快給趙靈均娶個出身高貴的姑娘。
這個人選不好找。
畢竟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個圈子裡的,誰家有那些烏糟事兒大家雖不能說一清二楚,但稍微打聽打聽就能打聽個差不離。
昌順伯府子阿狸籬笆紮的就不嚴,早先是有常慧心用銀錢開道,給下人的賞賜和待遇都很豐盛,下人再是狼心狗肺,也不好到處嚼主人家的舌根。
可沒了常慧心的銀子,換了四夫人與老夫人掌家,大家的待遇一樣不如一樣,那情緒暴躁了,有些話自然也就順口就說了。
也不怪他們四處說到,即便他們不說,京城的百姓就不知道了麼?
侯爺早先與侯夫人都鬨和離了,常家的舅爺都親自找上門了,這事兒街頭巷尾的人誰不盯著?
即便他們搬弄是非,這侯府的名聲也壞乾淨了。
又有之後侯爺自己犯罪,被陛下擼了官職,降了爵位,這次的事情足夠京城百姓嚼嘴了。
大家想不知道昌順侯府究竟是哪家,府裡的當家人到底有多無能都做不到。
這種情況下,又有那個權貴會看上昌順伯府。
其實真心想與昌順伯府做親家的人還是有的,但這些人家,要麼同樣是沒落的勳貴世家,比昌順伯府還多有不如;要麼是剛被調進京城的官員,同樣沒權沒勢,甚至還希望昌順伯府反過來提攜他們;再要不就是富商巨賈……
若是往常時候,趙伯耕許是會略作考量。畢竟這也不是他親兒子,趙靈均就是個他解除困境的工具人,給他娶個越差的,之後廢世子時阻攔才越少。
但是現在不行,現在趙靈均肩負著攀高門、拉拔昌順伯府的重任,那對於他的親事,就得慎之又慎。
趙伯耕今日就是出門應酬去了,他給趙靈均看上了修國公家的幺女,想要找個中間人往那邊遞話。
兩人喝了一頓酒,中間人拿了他塞過去的好處,答應替他往修國公府走一趟。
這件婚事是有很大可能促成的,畢竟這中間人就是那幺女的親舅舅。修國公的幺女是妾室所出,但因為自幼喪母,被修國公夫人抱到膝下教養。
但雖然教養著,這姑娘也沒記入修國公夫人的名下,那名義上就依舊是個庶女。
一個庶女,他求娶來嫁給昌順伯府的世子,這說起來還是修國公府高攀了。
更彆提提親的乃是那幺女的親舅舅,那這事兒指定會成。
若真成了兒女親家,修國公怎麼好不提攜女婿。
他提攜女婿,就是拉拔昌順伯府,昌順伯府重新回到京城權貴圈指日可待。
他的好心情,卻在走出酒樓後戛然而止。
一路走來,不少人對著他指指點點,趙伯耕想裝作沒看到都不能。
他的視線掃過去,那些人就趕緊轉過身子,隻當方才啥也沒說,可等他轉過頭,眼角餘光就瞥見,那些人又在對著他說笑。
趙伯耕上了馬車離開,等馬車拐過一個彎,他讓硯明下馬車去打聽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硯明很快去而複返,但他的腳步卻非常沉重,一臉欲言又止的看著他,不知道GIA如何開口的模樣。
趙伯耕就說,“我活到這個年歲,什麼時候沒經過。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連被降爵都能做到雲淡風輕,我不信還有什麼事情能讓我為難。”
趙伯耕信誓旦旦,可等聽到硯明傳來的話,他隻感覺頭腦一空,眼前一黑,人差點暈死過去。
他胸膛上下起伏的厲害,人也氣的坐不住,一腳將硯明踹下馬車,趙伯耕怒罵,“你個畜生,你放屁!”
硯明狼狽的跌下去,頭一下子撞到車轅的尖叫處,瞬間就磕出個疙瘩來。
他跪在地上不住磕頭,“伯爺饒命,伯爺饒命,小的句句屬實,絕對沒有胡言亂語。”
“常,常氏不孕,她如何會懷孕。你還說你沒胡說八道……”
“伯爺,這是真的啊,是真的啊。剛才說話那幾個,那是承恩公府的奴才。承恩公府的老夫人進宮給皇後娘娘請安,碰巧肅王進宮求娘娘賜下擅長婦產科的禦醫……這事兒千真萬確,給承恩公夫人駕馬車的車夫親口聽見主子在車廂中說的……再不會錯了,王妃娘娘真的懷孕了。”
硯明差點把腦袋磕破。
傳了十多年的夫人不孕,可夫人轉頭嫁給肅王,不滿三月就傳來喜信,所以,這夫妻之間,不孕的到底是誰!
硯明想抬頭看看伯爺的臉色,但他不敢。
也就是這時候,趙伯耕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坐榻上,然後粗著嗓子,聲音尖利的指使車夫,“駕車,回伯府去。快,給我駕車!”
硯明在車夫甩起鞭子要走的時候,狼狽的抹了一把額頭,然後倉皇的爬到馬車上。
他不敢進車廂內服侍,怕伯爺會一腳將他踹出來。但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時,常夫人懷孕了,就成了對伯爺男人能力最好的質疑,伯爺會願意他不能生子是因為長輩做了孽報應在他身上,會甘願這是自己辜負常慧心的報應,可他絕對不願意,是因為自己男性能力有問題。
一個男人,若不能讓女人懷孕,他還能稱之為男人麼。
伯爺自被罷官後,精神就一直緊繃著,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兒,他不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