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的氣質姿容,爺孫倆不由得是看傻了眼。
來的非是旁人,自然正是宣慰北川兵戶的青原伯李原。
見老馮頭和孫子還坐在地上發呆。
那百長卻是急了,趕忙過來要將爺孫倆從地上拉起來見禮。
“老馮頭,貴人上門,你怎麼這麼沒有禮數。”
“趕緊起來,快來拜見伯爺。”
李原卻是抬手一攔。
“百長,不必如此。”
說罷,李原的眼睛,卻是看向了屋中房梁上的那半截破腰帶。
看著那腰帶撕裂的斷口,李原倒也沒說什麼。
而是走到了屋中的米缸前打開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冷灶。
又取過了爺孫倆的飯盆瓦罐,隻看到了煮的發白的草根樹皮。
見此情形,李原不由得是搖頭歎氣。
這對爺孫的困苦遠超他的想象,難怪這老漢要懸梁尋死。
這是想給自己孫子,省下口糧啊。
李原在簡陋的草鋪上坐下,對站立在一旁的百長說道。
“百長,馮家如此困苦,你可是失職了啊。”
隻是這一句話,嚇的這百長噗通一聲趕緊跪在了地上,連忙咚咚的磕頭請罪。
“伯爺,您開恩。”
“確是小的失職,請您責罰。”
李原擺了擺手說道。
“百長,你先起來。”
“先把馮家之事詳細跟我說說。”
百長抹了下額頭的冷汗,趕忙起身回稟道。
“這馮老伯本有一子,也是咱本村的兵戶。”
“大半月前,在北岸四城參加夜襲的時候陣亡。”
“督軍府發了七兩銀子的撫恤,卻不想....。”
“卻不想這家中的婦人不堪困苦,自己帶著銀子跑了。”
“隻留下了這爺孫倆苦熬。”
李原微微點頭,北岸四城之戰是他親自指揮的,此戰北川兵戶陣亡了數千人。
督軍府雖是儘力撫恤遺孤家眷,但很多家庭因為失了男丁,卻也免不了出現生活無著的情況。
李原又問道。
“他可有戰功?”
李原問的自然是馮老伯的兒子。
那枯木村的百長連忙回道。
“有的,他與同村兩人,合力斬殺了一名北蠻什長。”
“激戰之時,他抱著那什長的腿,令其無法逃脫。”
“雖身受重創也未鬆手。”
“可稱壯士.....。”
“嗚嗚...”
那娃子聽聞了父親的壯舉,抱著爺爺哭了起來。
口中雖未說什麼,但對父親的思念儘在滴落的眼淚中。
李原長歎一聲,對眾人說道。
“如此壯士,可稱英烈。”
“為國捐軀之人,家人不該忍受饑寒之苦。”
“我....心中有愧啊...”
李原並未說假話,四城之戰是他親自下的手令,調動了整個北川道的兵戶參戰。
某種程度上說,此戰所有的陣亡兵戶,他都有直接的責任。
數萬人性命壓在他的肩頭。
也是在這個時候李原才真正理解,什麼叫慈不掌兵,什麼叫一將成名萬骨枯。
因為每名陣亡的兵戶,都是彆人的兒子,父親,丈夫,兄弟。
數千名兵戶陣亡,也就意味著數千個家庭的破碎,他們的家人更是要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作為指揮作戰的統帥,他必須要背負起這如山的壓力與責任。
李原閉目心中歎氣,一陣陣的愧疚湧上心頭。
他咬了咬牙,自己對於這些陣亡兵戶所能補償的。
也就隻有儘力照顧好這些兵戶的家小,讓其免於饑寒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