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自語,聲音很低。
人群裡的議論之聲,早把她的聲音蓋過去。
陶縣主長歎一聲,微微閉目,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也許葉六娘說的對,我根本就不該從九龍山回來,倘若不回來,愛慕就永遠愛慕,相逢不如懷想……”
她閉目垂淚之時,聖旨也從宣德門裡頭傳來。
“廢黜陶縣主封號,貶為庶民,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再入京都!欽此!”
人群裡歡呼聲一片。
官員以及家眷內斂的多,不過笑笑,道一聲,“吾皇英明——”便各自散去。
來看熱鬨的百姓卻是簡白又直接。
“砸她——”看富貴之人落馬,不管這人先前與他們有沒有仇怨,與他們來說,都是可以幸災樂禍的一件事兒。
魏京華雖然原諒了陶縣主,不計較她算計殺人。
但她一旦承認自己的罪責,律法卻不會姑息縱容她,這懲罰是必然要降下的。
陶夢寒很快就被人群中扔來的菜葉子,臭雞蛋,破鞋頭子……給弄得狼狽不堪。
忽而有人縱馬到她跟前,“住手——”
那人低喝一聲,周圍的百姓立時收斂,屏氣凝聲看著這騎馬擋在陶夢寒跟前的人。
陶夢寒也微微抬頭,她已經聽出這人的聲音,隻是覺得不可思議,她怎麼會在這時候擋在她前頭。
“葉六娘子?”陶夢寒狐疑看她。
此時的陶夢寒從頭到腳,都是大寫的狼狽,頭發蓬亂,一身的男裝也臟汙不堪。腳上的鞋子還淌著蛋液,散發著腥臭的味道。
“陶夢寒,我隻問你一件事,大長公主壽宴之上,你為何要在我的酒水裡動手腳?我何時得罪過你?”葉林芳坐於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她。
“不是我。”陶夢寒搖了搖頭,忽然轉臉看向魏京華,“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好姐妹呢?問問她做了什麼事?”
魏京華正縱身跳下台子,聞言,狐疑看過來。
葉林芳的視線也隨著陶夢寒,落在了魏京華的身上。
“你休要胡說八道!若不是魏姐姐,我現在就已經……”葉林芳怒氣衝衝的哼了一聲。
“她醫術卓絕,必定知道那酒有問題,她自己不喝,卻把酒給你……嗬嗬,她存的是什麼心思呢?”陶夢寒狼狽之下,笑容猙獰殘忍,“她難道不是想借機施恩與你,叫你覺得虧欠她嗎?哈哈,你還真念著她的情,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錢!”
魏京華聞言麵色一怔,緩緩抬頭看著葉林芳。
葉林芳眉頭皺緊,目光也正落在魏京華的臉上。
“魏姐姐……”葉林芳遲疑的喊她。
魏京華卻一語不發的衝她笑了笑,不曾為自己解釋。
她在人群裡尋到殷岩柏的身影,提步向他走去。
葉林芳又喊了一聲,“魏姐姐!”
魏京華回過頭來,忽然她擼起袖子,露出皓白的手腕上,一串黑瑪瑙的手串兒。
黑瑪瑙在午後陽光的映照下,黑的發亮,閃爍生光。
魏京華晃了晃手腕,白皙麵孔上的笑意,簡直比那黑瑪瑙手串兒還閃亮。
她一句話也沒說,衝葉林芳點點頭,闊步而去。
葉林芳怔了片刻,忽而揚鞭向陶夢寒抽打過去,“我打死你這賤人!死到臨頭你還不死心!還想要挑撥我與魏姐姐的關係!賤人!”
葉林芳是真狠,她嘴上罵得狠,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啪啪——”的鞭聲落在葉林芳的身上,她單薄的衣料裡頭,很快便透出一道道血痕來。
百姓們頓時看傻了眼。
他們撿了爛菜葉子砸陶夢寒……與此時狠厲下手的葉林芳比起來,簡直像小孩子玩鬨一般。
宣德門前的宮人一開始沒管,眼看若不阻攔,這葉六娘怕是不把人打死,就不會住手……他們趕緊衝上前去,把葉林芳給勸走了。
陶夢寒身子一軟,帶著血痕倒在宣德門前的空地上。
一時間竟無人去理會她,不管是百姓,還是宮門前的侍衛兵吏,都對她視若無睹。
就連她視線裡那遠遠站著的長公主府上家仆……也隻是觀望著,絲毫沒有上前搭救之意。
陶夢寒咧嘴嗤笑,“我為什麼就落到今日這步田地……為什麼?”
她為什麼眾叛親離?如此可憐的境況之下,竟無人憐憫?
陶夢寒昏迷之前,仍舊沒有想明白。
險些被她謀害致死的魏京華,此時卻沒有那麼多心思去關注她的境況。
魏京華正追在殷岩柏的身後,與他一起爬山。
“還有多久才能到山頂?”魏京華略微有些氣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