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榮禧堂東邊耳房內,剛有小丫鬟進來稟報老爺已在趙姨娘處歇下了。王夫人在臨床大炕上倚著,手中捏著的紫檀佛珠串子半天不動一下。她的臉埋在燈影下,也看不出喜怒來。
“太太時候不早了,安歇吧。”金釧在旁勸道。
半晌,炕上才傳來動靜“果然是災星,來了就沒好事。害了我的珠兒還不夠,如今又妄圖肖想我的寶玉,就憑她那病西施似的女兒,也配?”
“太太!”金釧大驚,連忙轉頭環顧,看著四下裡無人,才鬆了口氣,“小心隔牆有耳。”
“怕甚!”王夫人咬牙“她能做得,我卻說不得?要不是她,我的珠兒何至於早早就走了!元兒何至於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搏富貴!老爺何至於怕觸景傷情!多年來少有往我這來的!沒能讓她抵了命去,我真是難解心頭之恨。”
金釧並不敢接話,隻默默替主子掩緊了窗戶,又抱來了條薄毯給王夫人搭在了腿上。
王夫人發泄了一通,重重地喘了會粗氣,待心情逐漸平複,才下了炕回房裡歇了。
又過了半月,賈母壽辰在即,府中處處彩燈高掛,人人穿紅戴綠,嬉笑往來,好不熱鬨。
這日,黛玉姐弟去了賈母院裡與姐妹們說笑頑樂,賈敏留在屋裡拆看揚州來的書信。不多時,便見雪菊從屋外進來,找了個理由把小丫鬟們都打發了出去。
這次入京,賈敏隻帶了雪菊上來,把文竹留在了揚州府邸看家。故很多要緊的事,隻得雪菊一人出麵去辦。
“太太,有消息了。”雪菊低聲回稟。
“如何?”賈敏放下書信問道。
“聽說半月前,這二太太曾在屋裡發了通大火,有小丫頭聽見二太太提了珠哥兒的名諱。”
賈珠?賈敏對這個侄子印象特彆深刻。先大太太與二太太前後腳生下了二子,長名瑚,幼名珠。當年二子的出生在府裡曾是一樁極大的喜事,光酒席就一連擺了多日。可誰知大的早夭,先於先大太太而去。小的也福薄,不到二十也去了。
賈敏出嫁時,這賈珠隻比如今的賈寶玉大上一二歲,卻是與之截然不同的性子。賈珠酷似二哥賈政,自幼好讀書,當年二哥與二太太對賈珠管教甚嚴,對比起如今對寶玉的溺愛縱容簡直是兩個極端。
可惜她這侄兒英年早逝,如今看來,賈府竟有了後繼無人之頹勢。
“可是珠哥兒身上有何不妥?”
“外人隻道珠哥兒是一病而亡,甚至還有那多舌的編排了一番珠大奶奶的不是。直到奴婢找機會搭上了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身旁跟著的婆子,才知曉了其中內情!”
雪菊緩了口氣,接著道“原來這珠哥兒竟不是一般的病故,而是被府上二老爺打了一頓板子後才不行的。”
“什麼?”賈敏驚道。年近弱冠的大小夥竟沒挨過一頓板子?可見當年二哥怒火之盛下手之重!這事處處都透著不尋常。
雪菊道“旁的這些遠點兒的奴仆都不知曉了,便是那近的,奴婢估摸著也早早地被打發了。還得慢慢地打聽才行。”
“此事不急於一時,如今先把昭兒的餘毒根除了才是正理。”賈敏吩咐道“那屋送來的藥丸可彆給黛兒吃了,不夠了差人回自己府做去便是。”
“是。”雪菊應道。
賈母房內,小輩們齊聚一堂。
隻見寶玉扭糖似的扭在了賈母懷裡,連聲求道“老太太,我們把雲妹妹也接了來吧。”他望著一屋子的姐姐妹妹,開心道“如今姑媽家的弟弟妹妹都在,再把雲妹妹也一並接了來,一家子人整整齊齊的多好。”
“又說小孩子話了。”賈母笑著摟著他,“不過確實好久沒見著雲丫頭了,也怪想她的。”遂吩咐了鴛鴦下去傳話,連日安排了人去史家接人來。
“三姐姐,寶哥哥說的雲妹妹是誰?”屏蔽的關鍵字朝身邊的探春問道。
“你可不能跟著喊妹妹,該喊姐姐才是。”探春笑著給他解釋“她是老太太的侄孫女兒,自小在我們府裡長大,與我們再熟不過了。”
“想必外祖母極為愛重雲姐姐,不然怎會不接旁人,獨獨接了她來?”屏蔽的關鍵字悄悄地說道。
探春也學著他悄聲道“雲妹妹的母親也算是我們府裡的姑奶奶,隻是與她父親一齊早早的去了。老太太念她早早的沒了父母,總是要偏疼一些的。”
晚上回了屋,屏蔽的關鍵字好奇地向賈敏問起“可從來沒聽娘親說起,還有個嫁入史家的姨母來著。”
賈敏道“也不算你正經姨母,原是隔壁府上的,老太太一並養在跟前罷了。”